章桓磊一愣:“小姐这是狮子大开口了!”
“既要借国公府的名头,自然不能白借。”司徒飞燕的指甲掐进掌心,“你们赚的每笔银子,我都要抽三成。”
吴胜的嘴角抽了抽,这比他们预想的还贪。
正要还价,却见司徒飞燕起身要走,连忙扯住章桓磊的袖子:“成!就依小姐!”
“口说无凭。”司徒飞燕示意丫鬟取来纸笔,“立字据。”
章桓磊蘸墨的手有些抖。这大小姐瞧着蠢笨,倒还知道要字据。
按下指印时瞥见司徒飞燕唇角得意的笑,心中暗嗤——到底是闺阁女子,哪识得其中弯绕?
……
三日后。
铜漏滴到申时三刻,司徒飞燕指尖几乎掐进紫檀木窗框。
佑康茶楼临街的雅间里,沉水香混着茶雾缭绕,却压不住她额角渗出的冷汗。三日来辗转反侧,锦被上金线牡丹都被她揪脱了丝。
“大小姐,都过了一个时辰,人怎么还没来?”绿萝话音未落,忽见两道云纹杭绸袍角闪过楼梯。
司徒飞燕猛地攥紧帕子。
章桓磊捧着描金匣子进来时,正撞见她慌忙抚平裙裾褶皱的模样。”给大小姐道喜!”他掀开匣盖,一沓银票映着琉璃灯泛出幽蓝,“连本带利一千四百两。”
司徒飞燕喉头滚动。
这些日子费煜礼要钱时说的甜言蜜语,加起来都不及这沓银票让她心颤。
“什么生意这么赚钱!”她嗓音发紧,指尖刚触到银票边角,章桓磊已合上匣子。
“不过是些南北杂货。”吴胜打着哈哈,腰间翡翠算盘珠子撞得叮当响。
司徒飞燕瞥见他袖口沾着的细白粉末,忽然想起上月漕船查获的私盐——也是这般雪色。
回府路上,绿萝抖如筛糠:“奴婢瞧见他们往城西废仓偷运私盐!”话未说完就被司徒飞燕掐住下巴。
司徒飞燕盯着小丫鬟惨白的脸冷笑:“聒噪!记住了,此事不许对外宣扬!要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车帘外飘来盐贩子的吆喝,混着海腥气的风掀起她孔雀蓝裙裾。
三日后暴雨倾盆,司徒飞燕望着空荡荡的院落,青石板上还留着车辙碾过的盐渍。
她忽然抓起妆台上的剪刀,将费煜礼的狐裘划得稀烂:“备车!去码头!”
与此同时,齐国公府的惊鸿苑正上演奇景。
赵阿蛮单手举起铜鼎,鼎中清水纹丝不动。卫云姝倚着湘妃竹摇扇轻笑:“放下来吧,当心砸了本宫的太湖石。”
“奴、奴婢还能举更高!”赵阿蛮脸颊涨得通红,粗布衣裳下肌肉偾张。她忽然松手,铜鼎轰然落地,惊得池中锦鲤跃出水面。
秋平捧着冰镇葡萄过来,见状笑道:“这丫头晌午吃了三碗饭,两只烧鸡。”
夏欢忙扯她衣袖,却见卫云姝捻起颗葡萄掷向赵阿蛮:“接住!”
紫玉葡萄划出弧线,赵阿蛮纵身跃起,发间木簪不慎脱落。
卫云姝望着她凌空翻身接住果子的模样,忽然想起幼时见过的西域幻戏人——也是这般灵巧如燕。
“往后跟着夏欢学规矩。”卫云姝将金步摇插进她发髻,“本宫院里不养闲人,但……”她瞥向石桌上空了的蒸笼,“也不差你这口饭食。”
“奴婢谢过公主收留大恩!”
卫云姝的指尖绕着帕子上的流苏,目光落在跪着的丫头身上。
赵阿蛮发顶翘着根呆毛,随着磕头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冬安。”她忽然开口,“往后你就叫冬安吧。”
小丫头猛地抬头,杏眼里迸出亮光:“好耶!比赵阿蛮好听!”说着又急急伏地,“奴婢能不能预支月钱?一年......不,半年的就行!”
夏欢捧着茶盏的手一抖。
秋平瞪了眼廊下探头探脑的小厮,转头却见公主唇角微翘,问道:“要银子做什么?”
“寺里的师傅他们在山里啃树皮呢!”冬安比划着,“去年二师兄的裤衩都露腚了。”
“咳!”凌掌柜的咳嗽声打断话头。
卫云姝揉着眉心:“凌掌柜,取二十两给慈安寺送去。”转头见冬安又要抱拳,忙使眼色让夏欢把人拽走。
凌掌柜目光灼灼地上前禀报道:“公主所需的药材已经悉数备齐。”
“做得好。”卫云姝满意点头,她细致入微地审视着他带来的每一味药材。
待凌掌柜悄然退下,卫云姝便开始精心筹备,着手调配那神奇的升阳散。
药香从青玉钵里漫出来时,夏欢盯着那三枚天珠果发愣:“奴婢明明记得公主的天珠果不是被世子拿走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库房暗格里另外存的。”卫云姝碾药的手顿了顿。
窗棂外忽然掠过道黑影,惊得她腕间玉镯磕在案几上——那日顾暄翻墙送来天珠果时,也是这般动静。
秋平扯了把夏欢的袖子:“去,把晒着的三七翻个面。”
支开人后,卫云姝摩挲着天珠果上的纹路。
岭南到京城快马要旬日,也不知那纨绔路上摔了几回。药杵“咚”地砸在钵底,她忽然惊觉自己在笑。
……
费府。
司徒飞燕数银票的手抖得厉害。章桓磊说的竟是真的,两千两转眼变两千六。
她将脸埋进银票堆深吸一口,墨香混着铜臭,比费煜礼身上的脂粉味好闻百倍。
“夫人!”丫鬟慌慌张张撞开门,“三花会的人递话,说下批货要过漕运司。”
“让他们用城南米行的旗号。”司徒飞燕蘸着朱砂在契书上画押,“再去黑市雇几个生面孔押车。”指甲在“私盐”二字上掐出月牙印,她忽然想起今早请安时婆母的冷脸——等这单成了,定要打套纯金头面气死那老虔婆。
与此同时的贫民巷。
贺家药铺后院的霉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段明熙跷着腿坐在条凳上,靴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地上的药渣:“贺大哥,上回赚的那五十两?”
“在这儿呢!”贺阳奎捧出个粗布包,铜板叮当响,“按您吩咐,都换成碎银子了。”他踹了脚缩在墙角的伙计,“还不给段哥磕头!”
段明熙捻起块碎银对着光瞧。那日他抱着药渣挨打时,可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让这群泼皮点头哈腰。
窗缝漏进的光斑晃在银子上,恍惚映出贵人的半张侧脸——那日马车里递出的玉牌,还带着女儿家的暖香。
“下月初八。”他突然起身,“漕运码头有批货要验,贺大哥找几个机灵的。”
“您放心!”贺阳奎追到门口,“就算是宫里的御药,咱们也给它验成烂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