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粗布麻衫的汉子谨慎的探出头来。
他五官平平,看上去十分普通,即便是扔到人群里,看一眼也马上会忘记他的样貌。
男人审慎地环视了一圈,在确定来人只有谢珉一人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谁?你是如何知道这里的?”
他的声音很寻常,毫无记忆点,语气平淡更是让人听了辨别不出来什么情绪。
谢珉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心里就不禁嘀咕:真是个当卧底的好苗子!
男人那双死鱼眼一直盯着谢珉,让人难以辨认其间的情绪,却让她莫名觉得此人并非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好说话。
“我是谢珉,之前在邺城当仵作,我……”
她话未说完,便看见男人那双死鱼眼亮了一亮,立刻接茬:“谢仵作,我知道你,邺城的天花便是你治好的,救了几十万人。快进来!”
她明显感觉男子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在将她拉进屋子后立刻仅仅闩上了木门。
“我便是赵鸣,铁甲军校尉。如今在王爷的安排下,在锦州驻守据点。”他顿了顿,忽然对谢珉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我也是邺城人,还未谢过谢仵作。若非是你,我的家人们只怕……多谢谢仵作的救命之恩!”
谢珉没想到他回突然向自己表示谢意,连忙扶住了他:“赵校尉言重了!”
将她搀起来,她正色道:“我过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下,现在还是……没有王爷的消息吗?”
赵鸣那张淡淡的脸也黯然起来,眼皮明显的向下耷拉,嘴唇抿了抿,最终摇了摇头。
但他只是难受了一瞬,立刻想起之前追影统领向他叮嘱的事情,马上抬头安慰起谢珉:“谢仵作不必担心,王爷一定安然无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苍狼国早就大举进攻追影大人他们所驻扎的主营地了!”
“如今他们也只敢畏畏缩缩的派出杂鱼去营地上骚扰,想必也是忌惮王爷。这便说明,他们的偷袭没能成功,王爷从他们手里逃脱了!”
赵鸣分析得很有道理,谢珉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能真是如此,神色也随之一振。
赵鸣见她面色好转,悄悄舒了口气,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热茶递给了谢珉。
他真心实意地感激道:“多亏了谢仵作前几天传到军营的方子,不然主营地怕是损失惨重。”
谢珉并不知这事,接过热茶,有些诧异:“方子?竟这么快派上了用场?”
赵鸣脸上露出几分钦佩:“没错!你那几味解蛇毒的药材可是帮了大忙!苍狼族前些日子派人往主营地的水源里投了毒蛇,不少弟兄都中了招,多亏了这方子,才及时配出解药,保住了性命。”
他笑道:“苍狼族如今拿我们毫无办法,想来只要等找到王爷,这场仗也就能速战速决了!”
找到魏九嶷……
谢珉也挤出一个笑,可心里总是忐忑。
若是魏九嶷真的出事了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谢珉强行压了下去。
魏九嶷不能死。若是他死了,这个国家可以说是彻底完蛋了!
虽然人人都说他是活阎王,可谁见过到处发展私产却只是为了补贴军用的阎王?
他贵为皇族,却并无其他贵族那般养尊处优,反而是这些年来一直在苦寒的边境驻守。
她不敢再想,硬生生的将这些不好的念头压了下去。
“谢仵作?”赵鸣见她走神,轻轻唤了一声。
谢珉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些往事。若是赵校尉得了王爷的消息,还希望一定要告诉我。”
赵鸣郑重点头,却听谢珉又问:“赵校尉,你在锦州待了有多长时间了?”
“算上今年,正好五年。”赵鸣不假思索地回道:“刚来的时候,这锦州城还没这么乱。如今却是越来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知赵校尉知道河伯教吗?”
赵鸣一愣,不知她为何提到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自然知道。这河伯教在我来之前就出现了,据说是在锦州盘踞了有近十年了,平日里不见动静,但只要水灾前后就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了。”
“早些年似乎只是靠着跳大神骗骗钱,后面信众越来越多,竟开始举办起了活人祭祀!他们称之为……‘河伯娶妻’。”
这些情报和柳文轩告诉她的差不多,谢珉继续追问:“那这些被选中当作祭品的女孩……她们的家人就无人去闹吗?”
赵鸣脸色立刻阴沉起来:“闹?怎么没人闹!只不过河伯教早就和官府勾结在了一起,去年有个樵夫去官府告状,最后被打断了腿,从府衙里扔了出来,没几日便死了。”
谢珉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
她万万没想到,这官府连草菅人命的事情都不管,居然还给邪教当保护伞?!
只怕要不是张府这件事闹得太大,他们也打算隐瞒下去!
所以刘成才会将这件事故意引到河伯教上面,存的就是让她们知难而退的心思。
谢珉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眉头紧蹙:“他们这般无法无天,就没人能治得了吗?”
“难啊……”赵鸣摇了摇头:“上头有官府遮掩,下面的教众又皆是穷苦百姓。河伯教每年水灾会发些陈米,虽然掺着沙子,却能让他们勉强活命。这些人把教众当救命恩人,别说反抗了,谁要是说河伯教一句坏话,他们能追着骂三条街。”
怎么又是陈米?
谢珉想起瑞丰粮仓以次充好的那些陈米,一时间起了疑心。
不过她没有问赵鸣,想来此事牵涉过多,他也不见得知道。
“我这次来锦州,是为了张家灭门案。张家上下十六口人,一夜之间全没了性命,死状惨烈。验尸时发现,除了新人外,其他人体内都有剧毒,不像是寻常的仇杀。”
谢珉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刘仵作提醒我们可能是邪教祭祀。虽然不知是否如他所说,但我总觉得,并非无此种可能,所以打算明天去祭坛附近好好查查。”
赵鸣听完,沉默片刻,眼神变得坚定:“这河伯教行事诡秘,祭坛那边更是守卫森严,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赵校尉,你的身份特殊,若是贸然露面,怕是会耽误王爷一直以来的布局。你放心,明日有官府的人陪着我。”
赵鸣一听到官府陪同,更急了:“不行!有官府在更是不妥!他们早就勾结在了一起,就怕到时候你若真是查出什么问题,他们里应外合,你更是难逃魔爪。”
他摆了摆手,阻止谢珉继续反驳的话语:“明日我乔装打扮一番,跟在你们后面一起过去。他们若是敢耍花样,我自有办法制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