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踏下。
脚下凝固的虚空乱流应念化作尺许厚的玄冰阶面,冰纹蔓延,寒气蒸腾。靴底触及冰面,发出“嚓”的一声轻响,在这陡然寂静的破碎虚空中清晰无比。
冰阶向下延伸,横跨被地脉之力撕裂的无尽渊壑,直抵下方那片被冰蓝色光芒笼罩的巨大深坑,及深坑中心那座缓缓升起的、通天彻地的——冰封王座!
一步!
北境的风雪在他踏上冰阶的刹那,彻底停滞。亿兆雪花凝固在半空,折射着铅灰色的天光,如同宇宙落下的冰尘浮霭。脚下破碎的冻土大地上,纵贯千里的裂渊中奔涌的地脉冰元如同温驯的苍龙,卷起磅礴而寂静的潮涌,拱卫着这条连接天堑的冰之路径。
冰寒!厚重的冰寒!不再仅仅刺痛肌肤,而是如同血脉般流淌在他周身。每一次心跳,都仿佛与脚下这片无垠冻土的脉动相合。
怀中的苏云芷微微一颤,淡金的眼眸半睁,掠过下方那如同巨兽盘踞的冰川裂谷和涌动的地脉苍龙。极致的虚弱让她本能地更贴近林闲胸膛,那新铸就的、如同嵌着一枚深蓝冰镜的冰纹徽记透出丝丝温暖生机,将外界那铺天盖地的帝威隔绝开一丝缝隙。
林闲脚步沉稳,没有丝毫停顿。冰阶在他脚下自行延展、塑形、凝实。他右臂依旧牢牢环抱着苏云芷,手掌紧握的那柄冰凰焚心刀,刀身上内敛的幽蓝冰髓与炽热的赤金火纹流淌,发出低沉如大地脉动般的嗡鸣,与王座顶端那道撕裂天幕的巨大刀痕遥相呼应!
嗡——!
心口!那嵌镜的冰纹徽记骤然灼烫!仿佛呼应着王座的召唤,一股浩瀚、原始、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权柄意志如潮水般涌来!那不是力量,而是……规则!是这亿万里冰原沉睡万载的冰冷律令!此刻向他俯首称臣,将执掌生杀予夺的无上权柄,递到了他的掌心!
“哈……”林闲喉间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饱含复杂意味的呼吸。是重压?是掌控?是复仇?是债务?亦或是更深沉、连他自己也未全然明晰的……归属与责任?
他目光越过重重虚空,投向深坑底部。那座通体由最深邃玄冰凝聚、棱角如同远古冰川自然撕裂般粗犷、高度如同刺破苍穹之矛的王座,在喷薄的地脉蓝光中终于完全成型!擎天!镇地!
第二步!第三步……第五步!
每一步踏下,冰阶便在下方无尽的碎裂冰川裂谷之上延展百丈!寒气凝结的阶梯在裂谷上方蔓延,下方深不见底的玄黑色冰渊中涌动的冰元苍龙无声咆哮,卷起的寒气浪潮托举着他们前行。王座底座上,那块如天碑般巨大的冰座碑文上的冰纹徽记如同活物般流转,与林闲心口的徽记光芒交相辉映,每一次呼应,都使得他手中的冰凰焚心刀光芒更盛一分!刀锋低吟,仿佛渴饮君王之血,渴饮天地权柄!
他怀中的苏云芷呼吸渐渐平稳。涅盘火种在她心口处微微搏动,与林闲胸前传来的、经由冰纹徽记过滤后温养她破碎本源的北境冰元达成微妙的平衡。她意识似乎在缓慢复苏,金眸茫然地扫视着这片彻底改天换地的景象,最终定格在脚下那条正被一步踏碎的裂谷深渊。
林闲脚步不停!速度越来越快!近乎踏空而行!
冰阶在他脚下如同活了过来,不再是冰冷的阶石,而是被意志驱动的、沉默拱卫君王的冰之龙脊!前方阻挡的空间碎片、残留的火焰风暴、崩飞的冻土岩块……一切皆在触及那冰阶所散发的无上帝威之时,刹那冻结、粉碎、化为冰阶延伸的养分!
近了!更近了!
那擎立于深坑中心的巨大冰封王座,在视野中急速放大!高耸得如同矗立在天穹之下支撑大地的天柱!椅背顶端那道巨大的、如同被神罚斩出的寒冰刀痕,散发出冻结灵魂、审判万灵的凛然威势!它在共鸣!它在呼嚎!
林闲心口的冰纹徽记光芒灼热如同烙铁!手中的冰凰焚心刀更是兴奋得震颤嘶鸣!最后十步!他已能清晰看到王座基座上那如天碑般的巨大冰座上,与自己心口如出一辙却宏伟亿万倍的寒冰烙印!镜心深邃,倒映着整个极地苍穹!
轰——!!!
仿佛无形的门槛被跨越!王座碑文上那巨大的冰纹徽记瞬间炽亮到极致!一道凝练无比的深蓝光束从中射出!无视了空间!瞬间命中林闲心口的徽记!
嗡!
如同开闸!最后一步落下!林闲已然置身于那擎天立地的冰封王座之前!咫尺之遥!
无尽的北境冰元!万载冰脉的地脉伟力!浩瀚蛮荒的冻土权柄!如同开闸泄洪的星河之水!顺着他心口的徽记灌顶而入!
“呃!”饶是林闲此刻已被冰脉改造的身躯,也被这骤然降临的巨量本源冲击得闷哼一声!冰晶战躯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喷吐着冰蓝色的寒雾!手中的冰凰焚心刀更是刀芒暴涨!幽蓝的冰髓核心如同恒星坍缩般极致压缩!刀身表面的赤金涅盘火纹彻底被压入刀体内部!化作无数条细如发丝、流动着焚灭威能的鎏金脉络!整柄刀,褪去了火焰的外相,只剩下幽邃如极夜、内蕴焚星之威的古朴与厚重!散发着斩破规则、主宰万灵的……帝王之器威仪!
北境的寒风陡然加速!凝固的雪花如同忠诚的卫士,开始围绕王座缓缓盘旋、下落,形成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大风雪龙卷!
王座已至!权柄已成!
林闲立于巨大如山的王座基座边缘,左手揽着苏云芷(手臂被冰元修复覆盖着薄薄的琉璃晶层),右手紧握着已化作古朴直刃的冰凰焚心刀,刀尖斜指下方无边冻土裂谷!
他没有丝毫犹豫。
一步迈出!踏上了那巨大如祭台的冰封王座底座!
当他的脚底触及那冰冷的王座基石的瞬间——
轰隆!!!!
整个北境的冻土大地猛地一震!仿佛终于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心脏!所有的裂渊停止了喷涌,所有的地脉冰元苍龙伏地!一股深沉到超越了声音频率的磅礴脉动,以王座为中心,瞬间扫过亿万里冰原!每一个生命,每一粒冰雪,甚至每一丝寒风,都在此刻感受到了那道清晰无误的意志——
主宰降临!王座有主!
嗡——!!!
玄冰王座椅背顶端那道巨大刀痕骤然爆发出璀璨到撕裂空间的光芒!林闲手中的冰凰焚心刀挣脱了他的掌控!自主飞起!凌空悬停在巨大的刀痕前!两者在这一刻完全重合!光芒融为一炉!不再是印记对应武器……而是……武器彻底化作了印记的一部分!成为了……冰封王座不可分割的……脊梁!它的……刀柄!
林闲松开握刀的右手,目光沉静如万载冰层之下的寒潭。他没有看那悬浮的刀与融合的刀痕,而是低头,缓缓将怀中的苏云芷,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王座那宽大、如同冰山打磨的扶臂平台之上。
那由纯玄冰构筑的、巨大的、冰冷刺骨的王座扶手,在触及苏云芷身体的刹那,竟自发流动、塑形!如同最温顺的寒冰精灵,在她身下凝成一个弧度完美的、包裹着她腰背曲线的琉璃冰座托!一丝丝温润纯净的地脉冰元渗透而出,滋养着她残破的本源与心口的火种。
安置妥当!林闲最后看了一眼她苍白却安稳的侧脸,旋即抬首!转身!直面那巨大的、象征着北境至高权柄的冰封王座!
他的目光越过悬浮的刀,掠过已化作天碑的基座碑文,落在那深黑如宇宙漩涡、布满粗犷刀削斧凿般痕迹的王座本体。
下一刻!
林闲抬步!一步踏在了那巨大的王座台阶之上!冰阶随之在他脚下升起,承接帝步!
一步!两步!三步!
每踏一步,冰封王座上铭刻的古老粗犷冰纹便亮起一片!如同被点亮的星空!一股无法形容的威严与沉重感层层压下!仿佛亿万苍生冰灵的期待与整个北境的重量都加持己身!
他依旧稳步前行!身影在庞大如山的王座前显得渺小,但此刻,那每一步落下所散发出的意志,都如同北极星般坚定!如同冻土磐石般不可动摇!
终于!
最后一步!
踏在!
王座之巅!!!
轰——!!!!!!
当他真正落座于那冰封王座中心的刹那!如同群星归位!天地俯首!巨大的玄冰王座发出震彻寰宇的嗡鸣!椅背上那道由冰凰焚心刀所化的擎天刀痕,光芒炽烈得如同超新星爆发!无尽的光流如同瀑布般顺着椅背倾泻而下,流过基座,最终注入下方巨大的冰座碑文!
碑文上那枚如大地之眼的冰纹镜心骤然亮起!一道粗大的、散发着绝对帝威的深蓝光柱,直射天穹!瞬间洞穿了弥漫万里的铅灰色层云!将整座冰封王座笼罩其中!
亿万里北境冻土!万载冰川!裂谷苍龙!亿万玄冰生灵!在这一刻——
尽数归于绝对的死寂与朝拜!
林闲端坐于山岳般的王座之上,身形被深蓝帝光笼罩,面容在光影交错的威严中模糊不清,只有那双覆盖着薄薄冰晶的眸子清晰异常,淡漠、深邃、如同俯瞰着无尽岁月轮回的王座本身。
风雪龙卷在王座四周呼啸盘旋、如同拱卫的仪仗。
王座下方如天书般的冰座碑文光芒流转,如大地律令的基石。
在他身侧,宽大扶臂冰座之上,苏云芷静静沉睡,呼吸平稳,心口微光与王座帝光交映。
他缓缓抬起右手。
指尖轻轻拂过王座冰冷粗犷的玄冰扶手。
一个低沉的、仿佛由亿万冰川共同震鸣而出的声音,如同古老的北境宣言,在这万古寂静的冻土苍穹下,淡漠地回荡开来:
“这万里冰封……”
声音不大,却如同蕴含了整个北境冻土的重量与寒意,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与统治之力,瞬间压下风暴龙卷的呼啸,传遍每一个冰雪角落!
“……即朕皇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