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耀眼的金色阳光下。
沈丹清穿着那日老太太送给她的衣裙。
虽然衣裳的花样有些旧了,但,衣裳整体样式十分端庄得体。
再加上她头上戴着一对金镶玉的流苏蝴蝶步摇,后脑处还特别用心地点缀了一把鎏金小发梳,叫她整个人瞧着宛若一朵适时盛开的牡丹。
花容月貌,浓稠迤逦。
甚是好看。
“余妈妈。”
沈丹清照着昨日余妈妈教的仪态,朝余妈妈行了个礼。
当然了,为了让余妈妈放下戒备心,沈丹清故意做得扭扭捏捏、歪七扭八。
余妈妈见状果然立刻蹙了眉心,神色鄙夷地嗤了一声。
“四姑娘,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我……我……”
沈丹清怯懦地低下头。
“昨天,我怎么都学不好,实在是有负于妈妈的教导、祖母的厚望。晚上我便认真想过了,许是我昨日穿的衣裳、戴的首饰都太随便了,不像真正的世家小姐,连带着我整个人也有些散漫。
“所以我今日特地让婢女为我换上华丽的衣裙,戴上繁复的首饰,想要以此为约束,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端庄得体。”
沈丹清这番说辞是有几分道理的。
越是层层叠叠、华贵秀美的衣裙,越是能叫人穿衣之人特地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但——
“呵!”
余妈妈笑得嘲讽极了。
“四姑娘,你未免也太天真了!换几件衣裳、戴几样首饰就能学会贵女的姿态步伐、礼仪规矩了?我告诉你,世上没有这样简单的事,凡事都得吃苦才行。过来!”
余妈妈又挥起了手中的柳条。
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余妈妈发现沈丹清换上华丽的衣裙、贵重的首饰之后,好像每一步、每一动当真进步了不少。
而且,余妈妈将改头换面的沈丹清再多看几眼之后,她发现,沈丹清认真打扮之后也确有几分贵女闺秀的模样……
和昨天给她留下胆小怯懦印象的四姑娘截然不同。
不过……
“哼。”
余妈妈在心里酸溜溜地冷哼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
去了那些华贵精致的衣裳首饰,她沈丹清还不是那个骨子里透出小家子气的乡下丫头!
认真说来,这些衣裳首饰穿戴在她的身上就如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简直是暴殄天物!
“哎呀!”
“姑娘怎么了?!”
余妈妈心里正忿忿不平地想着,那边沈丹清“不小心”崴到了脚,跌坐在地上,疼得一张脸都皱紧了。
采菱和陈妈妈即刻围了上去。
陈妈妈为沈丹清脱掉鞋袜,惊呼一声。
“哎呀!姑娘的脚踝都肿了,扭得这样厉害,还能继续学规矩么?余妈妈,你来瞧瞧,要不今天就不学了吧?”
不学了?
不过是一点小伤就闹着不学了?
四姑娘从小在乡下长大,早就习惯了吃苦,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娇气了?!
余妈妈板着脸,拿着柳条大步过来要抽沈丹清。
但,到了嘴边的呵斥话还没说出口,她的视线就那些从沈丹清身上跌落在地、还没来得及被采菱和陈妈妈捡起来的珠宝首饰给吸引注了。
明亮的阳光,将鎏金小发梳照得闪闪发亮,映照出上面雕刻的每一条纹路、每一处花纹,都是那样的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余妈妈心里不由自主蹦出一道声音来——
这样好的鎏金小发梳定能值许多钱吧?
一时恍然。
余妈妈蹲了下来,伸手将那把鎏金小发梳捡了起来。
“劳烦余妈妈为我家姑娘捡首饰了,余妈妈,你把东西给我吧。”
采菱笑着向余妈妈摊开手心。
余妈妈眨眨眼,停顿一刻,还是把鎏金小发梳递给了采菱。
不过,小发梳沉甸甸的分量,精致的做工和纹路,还有它摸上去光洁通透的手感,已经深深印刻在余妈妈的脑子里。
再眨眼几次,余妈妈回过神来,看向被采菱、陈妈妈驾着往屋里去的沈丹清,又沉下脸来。
“不过就是稍稍扭了一下脚,找点药酒来捏一捏就行了,哪里还用特地休息。要是老太太知道了,会说我这个老师当得不合格,娇惯了四姑娘。”
沈丹清和采菱、陈妈妈“不敢”违逆余妈妈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照她的意思去做。
于是,余妈妈就瞧见沈丹清因为脚脖子疼得厉害,整个人都跟着连连颤抖。
自然,她头上那对金镶玉的流苏蝴蝶步摇在阳光地下连连翻飞,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真真叫人挪不开眼。
余妈妈舔了舔嘴唇,在心里说:宫里的东西可真好啊……
晚上
陈妈妈用小瓷瓶里的伤药为沈丹清按摩的脚踝。
“姑娘。我今个儿瞧着,余妈妈的视线虽总往姑娘身上那几件首饰瞟,但是……”
陈妈妈脸上有几分担忧,“姑娘,咱们这么明显的算计,余妈妈真的会上当么?”
“怎么不会?”
沈丹清很有信心,“你不是打听过了么,她男人嗜赌成性,每次她用教导贵家小姐的银子替她男人还了赌债,用不了几天,她男人就又会去赌坊赌钱。”
有这样一个怎么也填补上的大窟窿,余妈妈怎么舍得只要稍微伸伸手就能获得的富贵财宝?
其实,余妈妈心里早就蠢蠢欲动了,只是她顾忌那些东西是御赐之物,不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偷拿罢了。
但……
沈丹清好看的眼眸稍稍眯起,她语气幽幽又说:“明日、后日,我多戴些首饰在她眼前晃悠,再不小心故意弄丢一件、两件在她脚边,她的胆子自然就大了。”
“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妈妈应声退下,从那堆御赐的首饰里特地翻出两三件格外精致灵巧却只得一个指节大小的首饰。
果然。
第二天,余妈妈瞧见沈丹清头上那几朵小巧的五宝珠花,一时间瞧得眼睛都有些直了。
这时候,采菱也刚好把送去外面绸缎铺做的衣裳取了回来。
沈丹清闻声有几分诧异。
料子送去还不到三天,衣裳就做好了?
这绸缎铺子的效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沈丹清心中正狐疑着,采菱已经将衣裳拿了出来。
波光粼粼的流云纱制成的衣裙,飘飘然像是月宫仙界才有的东西。
沈丹清穿在身上,整个人更是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甚至,因为流云纱的光泽太耀眼,色泽太惊艳,叫她头上那些闪闪发亮的宝石发簪都一时失去了颜色。
余妈妈站着旁边,瞧着沈丹清一身的珠光宝气,不由眯了眯眸子。
终于,到了下午差不多该离开的时候,余妈妈忽然开口说:
“四姑娘身为侯府的嫡姑娘,除了要学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外,还要用心学一学如何掌管府中事务。
“我身为老夫人请来教导四姑娘的嬷嬷,自然也要教会四姑娘管家理事的本事。明日,我就拿梧桐苑为例子,教四姑娘如何清点库房、登记造册吧!”
沈丹清和陈妈妈对视一眼。
瞧。
只要诱饵足够大,再警惕的鱼儿也忍不住要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