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谕闻言点了点头,但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幽微的光亮一闪而过。
“那你开始给赵宁治疗后,为什么没有提醒一下她去赵姐家生活一段儿时间呢?
“还让她回到和徐俊浩一起的出租屋里住呢?”
宋馈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但他面上却浮现出一丝茫然:“提醒什么?我以为赵宁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就应该一直和赵姐住在一起啊!
“今天和陶哥说也不过是闲着问问,真没想到赵宁居然是出来和徐俊浩一起住。”
他说的倒也合情合理,唐谕沉默了一下,错开了视线。
继续开始勘查现场的时候,语气平淡地说道:“对不起,错怪了你。
“我还以为你是想利用赵宁来抓徐俊浩呢。”
他的语气过于平直,宋馈竟没有从中听出情绪的起伏。
“没关系。”
宋馈顿了顿,还是接道。
他要是不说什么,反倒是显得自己心虚理亏了。
他也不担心对方到底信不信,毕竟那也只是他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既没有真正策划,也没有推波助澜。
他只是在故意放纵。
但为什么到最后他会选择放弃呢?明明就只差这最后一步了,他却会忽然觉得良心难安。
他自问不是一个满腔正义的人,甚至上辈子做警察的时候他们用过的手段也不少。
但……
宋馈忽然愣住了,即使是上辈子,他也没有过利用新的受害人给凶手定罪的想法。
可是这次,他却真的在顺水推舟。
而且之所以放弃,是因为他想到了张翠翠。
他对村民的袖手旁观感到气愤,那么他自己怎么能视而不见?
宋馈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微微皱起眉头。
他回想起当初见到宋镇合的时候,原主宋馈忽然对身体产生的控制。
但他最近又没有那种失去意识,醒来后发现自己做了很多在他沉睡时不知道的事情。
也许只是穿越后,灵魂的碎片在融合和吸收后,彼此之间都产生了影响。
让他变得没有曾经那般善良。
他不清楚这是好还是坏,总归也只能活下去,慢慢看。
…………
他们在屋子里搜索了三圈,除了唐谕将一些男士衬衫外套带走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一行人回到局里的时候,正看见陶利从审讯室里快步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气愤。
“怎么了?陶哥?”宋馈问道。
“那个狗东西在里面一问三不知,就说自己忘记了!”陶利气愤地指着审讯室里的人。
“……”
宋馈有点儿无奈,“这很正常,你拿不到证据,或者说不能让他自己失言,他就只需要说不知道我们就拿他没办法。”
“但他想要掐死赵宁啊!被我们人赃并获抓个正着!”
陶利不服气。
“那又怎么样?他完全可以狡辩他是因为琐事和赵宁吵架,然后自己失控掐的赵宁,并没有事先计划要杀她,法院能怎么判?最多一个故意杀人未遂!”
宋馈气笑了,“陶哥,冷静啊。”
“我——”陶利还想说什么,但当他触及对方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时,就只是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很急,陶哥。
“但有时急也没用,交警支队那边的监控录像出来了么?”宋馈平静的问道:”而且我们还得去找姜玫的遗骸。“
陶利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缓解了一下焦躁的情绪,“双峰山那边已经让人去了,还带着警犬,让他们找了。
“交警那边的监控排查好了,已经传给技侦,让阿铮看看有没有什么细节能证明凶手是谁。”
“那就先晾着他,他这种人,你不去理他,让他自己脑补他就更会慌乱。”
宋馈拍了拍陶利,“陶哥,要不你去看看赵宁,兴许她那边醒了还能提供某些细节?”
陶利微微眯起眼睛,“其实,赵宁那边我想让你去看看的,你在细节方面一向很强。
“我怕我去了,有所疏漏,联系不起来关键信息。”
刚硬的刑警很难得低头。
宋馈点了点头,“好,我去。”
陶利有一些迟疑,他的目光看过来,有点儿温吞,“而且我想知道赵宁有没有可能帮徐俊浩作伪证。”
宋馈挑了下眉,“你是觉得,赵宁说当时她在和徐俊浩通话这个事情本身是伪证?”
陶利点了点头,“因为这通电话很大程度上,会让检方认为,徐俊浩没有作案的可能。”
宋馈叹了口气,公安和检察院这对儿冤家。
“在做类似认知问话的时候,患者一般是不会说谎的,在她自己所创造的世界中所有细节都会被尽可能的还原回来。
“除非,赵宁自己同意,否则没有人能让她这么做。
“包括医生,也没有办法去引导和控制病人去做违背他们个人意愿的事情。
“比如,对病人进行催眠时,如果对方没有自杀倾向,那医生也没有办法强迫对方去自杀,构想出自杀的场景。
“换言之,如果帮助徐俊浩做不在场证明是赵宁心甘情愿的事情的话,那么在强烈的自我暗示下,她是有可能在认知问话中说谎的,并且不会觉得这是错误的记忆。
“但结合赵宁后续的表现来看,我不认为她有为徐俊浩作伪证的可能。
“而且,在赵宁的叙述中,并不是徐俊浩打电话给她,而是她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路灯维修一片黑暗中,产生恐惧心里的情况下,无意识的把电话拨给了徐俊浩。
“即便不用认真问话,在我们怀疑徐俊浩是凶手后,也应该去查当时赵宁的通话记录,那就可以证明是她拨打的徐俊浩的电话,而不是徐俊浩打给她的。
“至于为什么她认为电话是对方打来的,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记忆是会出现偏差的。
“这在警察询问目击证人的时候是常见的一种现象,否则我们现在也不会重证据而轻口供了。
“还有一点,如果她很清楚自己在帮徐俊浩作伪证,那她为什么又在这半年内坚持看心理医生,想要想起来自己忘记的这段记忆?
“半年多了,大多数物理证据都没有了,她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
陶利点了点头,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片刻后,锐利的眼睛里浮现出兴奋的神色。
“太感谢你了,王队。”
他又客气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语气轻松,“王队说,找到姜玫的尸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