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部大礼堂的水晶灯在晨雾中亮起。
祁同伟站在后台化妆间,对着镜子调整新换的副部级肩章,金属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领口的暗扣硌得锁骨发疼,这是他第一次穿定制的 99 式警礼服,笔挺的肩线将背影衬得格外挺拔。
\"同伟同志,该上场了。\"
中组部干部二局的王巡视员轻轻叩门,手里攥着烫金的任命状,\"陈薇书记和李建国院长都到了,坐在主席台第二排。\"
祁同伟转身时,警服下摆带起一阵风,将桌上的发言稿吹得哗哗作响。
那是他昨晚在办公室手写的三页纸,重点段落用红笔圈了七遍 ——
尤其是提到 \"跨境执法规范化\" 和 \"干部资产公示制度\" 的部分,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
八点整,任命大会准时开始。
GA部常务副部长刘同知主持会议,主席台背景板上 \"忠诚 干净 担当\" 六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
祁同伟注意到,自己的座位牌摆在主席台右侧,紧邻刚从新疆调任的反恐局局长,而左侧空位留给了尚未到任的政治部主任 —— 这是典型的新任职干部排位,既突出又留有缓冲。
\"现在请中组部副部长赵明德同志宣读任命决定。\"
刘同知的声音在礼堂回荡。
祁同伟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翻页声,余光扫过第一排就座的侯亮平。
对方穿着洗得发白的检察制服,领口的检徽歪了半度,正低头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
钟小艾坐在第二排,作为中纪委代表,她胸前的监察委徽章格外醒目,目光自始至终落在祁同伟的肩章上。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和干部选拔任用程序,\"
赵明德的声音庄重而洪亮,\"任命祁同伟同志为GA部党委委员、副部长,分管刑事侦查局、国际合作局及反恐专员办公室。\"
礼堂里响起潮水般的掌声。
祁同伟起身敬礼时,看见第一排角落坐着的高育良 —— 老师特意从汉江赶来。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高育良轻轻颔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欣慰。
\"下面请祁同伟同志作任前发言。\"
刘同知的话音刚落,礼堂便陷入针落可闻的寂静。
祁同伟走上发言台,手指在胡桃木台面上按出几个浅印。
发言稿在面前展开,但他选择了脱稿。
\"今天戴上这副肩章,\"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 300 多名GA干警,在侯亮平骤然绷紧的肩膀上停顿半秒,\"05 年在汉江省当副厅长时,岳父林远山老部长送我的那句话:' 警服多一道杠,不是多一份威风,是多十份责任。'\"
会场后排传来轻微的骚动 —— 那是云南边防总队的同志,他们记得 10 年抗旱时,祁同伟曾带着二十箱矿泉水徒步走进佤族村寨。
此刻那些粗糙的手掌,正用力拍打出雷鸣般的掌声。
侯亮平盯着祁同伟胸前的奖章,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
他想起祁同伟在汉大时总穿打补丁的裤子,连毕业聚餐都买不起单,如今却站在主席台大放厥词。
\"靠山村穷小子的人设博同情,\"
他在笔记本上画下歪扭的肩章,笔尖划破纸页,\"不过是运气好碰上几个大案。\"
\"最近网上有人说,\"
祁同伟突然提高声音,目光转向右侧媒体席,\"说我们跨境执法是 ' 秀肌肉 ',说干部公示资产是 ' 作秀 '。\"
他解开警服第一颗纽扣,露出里面衬衫领口,\"06 年我主动备案股票时,有人笑我傻;13 年湄公河行动前,有人说我冒险。但我始终相信 ——\"
侯亮平的钢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想起自己父亲是副处长,母亲是高中老师,从小出入机关大院,却在仕途上被一个山村出来的祁同伟远远甩在身后。
\"装什么清官,\" 他在笔记本角落画了个嘲笑的脸,\"当年要不是抱上林部长的大腿,能升这么快?\"
\"亮平,记着做会议纪要。\"
坐在隔壁的最高检办公厅主任轻轻推了推他。
侯亮平这才惊觉自己走了神,赶紧低头记录,却发现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画满了肩章的轮廓,每个肩章下都标注着 \"山村凤凰男投机者 \"。
主席台灯光下,祁同伟的身影被投在背景板上,肩章的星徽格外耀眼,几乎遮住了\" 干净 \" 两个字。
钟小艾看着丈夫慌乱的样子,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
昨晚在家,侯亮平跪在书房地板上,嘴里还在嘟囔 \"凭什么他一个乡巴佬能当副部长\"。
此刻他笔记本上的涂鸦,像极了当年在汉大时,偷偷在祁同伟照片上画乌龟的恶作剧。
任命大会结束时已近正午。祁同伟在贵宾室见到高育良时,老人正对着窗台上的君子兰出神。
\"老师,您看这花。\"
祁同伟递过一杯信阳毛尖,\"05 年您送我的时候还是小苗,现在都开第三茬了。\"
高育良接过茶杯,指尖划过杯沿:\"当年在汉大,你总说当警察要像君子兰,耐得住寂寞,扛得住风霜。\"
他忽然压低声音,\"刚才发言时,你提到资产公示,台下有三位省级GA局长的脸色可不太好看。\"
祁同伟笑笑,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老师,2006 年您让我第一个备案股票,不就是要树这个规矩吗?现在当了副部长,更得让底下人知道,干净不是口号,是刻在骨头上的纪律。\"
敲门声响起,赵明德带着中组部的同志进来,手里捧着新刻的印章:\"同伟同志,下午还要去海子列席会议,陈薇书记说 ——\"
\"赵部,\" 祁同伟突然打断,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信封,\"这是我整理的《新任副部长资产补充申报表》,包括林小婉的稿酬收入和父母的赡养费明细。\"
赵明德接过信封,封口处的火漆印还带着体温。
下午两点,祁同伟在办公室更衣间换常服时,镜子里,新警号 \"000003\" 在阳光下闪烁,这是副部长的专属编号,比部长的 \"000001\" 只落后两位。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林小婉发来的短信:\"爸爸说,今晚回家吃饭,他把 1978 年的茅台拿出来了。\"
祁同伟轻笑,想起早上在礼堂看见的场景:侯亮平盯着他的肩章,眼神里除了嫉妒,还有不加掩饰的轻蔑。
那是一种来自机关子弟的天然优越感,就像当年迎新晚会上,侯亮平用打火机烧掉他补丁裤子时的眼神。
他整理好领带,对着镜子郑重敬礼。
警服的棱角在阳光下切割出锐利的线条,就像他此刻的心境 —— 升任副部长不是终点,而是另一场硬仗的起点。
当晚七点,祁家小院的葡萄架下,林远山亲自斟满三杯茅台。
酒液在景德镇白瓷杯里荡起涟漪,映着祁同伟新换的肩章。
\"爸,您当年在GA部,\"
祁同伟端起酒杯,\"是不是也像这样,把警号看得比命重?\"
老人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笑了:\"1976 年我当派出所长,第一次配枪,整夜抱着枪睡觉。后来当副部长,反而觉得肩上的分量更重 —— 不是枪重,是老百姓的信任重。\"
院外传来汽车鸣笛,是侯亮平的帕萨特。
钟小艾的声音隔着篱笆传来:\"祁师兄,我家亮平刚好路过,顺道来看看。\"
祁同伟起身相迎,看见侯亮平站在月光里,双手插兜,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两人目光交汇时,侯亮平指了指祁同伟的肩章:\"祁副部长,当年汉大操场打靶,你说枪口要对准靶心。现在靶子变了,你确定还能打准?\"
祁同伟递过一杯热茶,笑道:\"靶子从来都是老百姓,亮平。\"
侯亮平没有接茶,目光扫过祁同伟衬衫领口:\"老百姓?当年你在汉江喝茅台的时候,可没想着老百姓。\"
“不过恭喜了,从山村娃到副部长,确实不容易啊。”
钟小艾面带微笑,走上前去,对着侯亮平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突然脸色一变,扬起手来,“啪”的一声,狠狠地扇了侯亮平一个耳光。
侯亮平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幕,被打得有些发懵,他瞪大眼睛看着钟小艾,满脸惊愕。
“侯亮平,你是不是有病啊?”钟小艾怒不可遏地吼道,声音震耳欲聋。她的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说完,钟小艾毫不客气地伸手揪住侯亮平的耳朵,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拉走。侯亮平虽然比钟小艾高大许多,但此刻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乖乖地跟着她走。
钟小艾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祁同伟,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歉意,说道:“学长,亮平他说话没个把门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月光洒在石桌上,祁同伟望着侯亮平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手掌握紧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