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城。
魏府张灯结彩,门前车水马龙,热闹之极。
几个小厮挎着篮子,在府外散发喜饼。
一个年轻书生接过喜饼拱手恭贺。
“何先生大婚啊,恭喜恭喜啊!”
发喜饼的小厮无语笑了:“我们何先生都多大年纪了?他女儿都快嫁人啦!今天成亲的是我们家公子。”
“哦哦??是你们家公子啊!”
书生有些疑惑,魏府公子?是哪位?
乐城的人都只知道魏府管事的是何先生,那一手买卖做的叫一个顶呱呱呀!
同伴比他年长,把他拉到墙角耳语了几句。
书生惊得下巴都掉了,将喜饼掼与地上跺烂。
一顶官轿在魏府门前停下,何先生忙不迭迎了出来。
“张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张知府是新任知府,乐城最大的官。
何先生殷殷勤勤把张知府迎到花厅里,只见厅里红烛高照,花团锦簇,客人们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张大人请上座。”
张知府环视一圈,却不见新郎官。
何先生连忙吩咐小厮:“快快快,去书房把公子请出来。”
魏府后院的阁楼里,新娘苏掩雪已经梳妆完毕。
苏掩雪容貌清丽绝尘,身材纤细,穿上大红色的喜服,自有一种决然的美感。
喜娘夸赞:“咱新娘子不愧是京城来的,真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难怪魏公子一见倾心呢!当真是仙女下凡呐!”
苏掩雪看向窗外,此时正是盛春,后院中花草茂盛,特别是远处一架蔷薇,开的热闹,风一吹,阵阵花香扑面而来。
苏掩雪是三天前被送到魏府的,她特意选了这个居所,府中高地,视野极好,四面的窗户可以窥到整个魏府。
她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蔷薇架下踱来踱去。
小厮匆匆来到后院,抬头一看,他家的公子正穿着喜服,站在二楼窗边遥望后院新娘的阁楼呢!
那阁楼被丛丛花木结结实实的遮住了,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小厮一见公子这般痴望,又着急又想笑。早点拜堂娶进来,还怕看不够?
“公子,快快快,吉时到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为首的张知府看到姗姗来迟的魏闲,立即迎上来恭贺。
魏闲是乐城的首富,张知府刚刚到任没多久,巴不得和魏闲搞好关系。
客人们也都围上来祝喜,纷纷打量魏闲。只见魏闲三十往上年纪,瘦削的很。
这些客人大都未见过魏闲,虽说都与魏府有生意上的往来,但平时管事的是何先生。
花厅外鞭炮齐鸣,傧相大喊一声:“吉时到!”
“新娘是谁家姑娘?”
“不知道,听说是个生意人送来的瘦马。”
“啧啧。”
“不会吧,魏府这门第会娶一个瘦马?”
众人都伸头看向花厅入口,想一探究竟。
只见几个喜娘簇拥出满身红装的新娘。
新娘带着盖头,看不见容貌,但身材纤细,盈盈走来,如风摆柳。
仅仅是看身段,众宾客都纷纷夸赞起来。
有人笑中颇带玩味。
魏闲笑着看向新娘,喜娘迎上来,将两位新人簇拥到一起。
何先生忙着招呼着客人,一抬眼,看到平日里呆呆的魏闲,此刻两眼未离开过新娘,他在心里感叹,公子是果真喜欢这苏姑娘啊!
此前不知道多少媒人来说合,介绍的是各式各样的闺秀,魏闲都不以为意,独独只看中了这苏姑娘。
何先生想起了自己的夫人,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何先生当初也是一眼相中了妻子,如今和和美美这么多年,别提多幸福了。
只愿魏闲和这苏姑娘,能跟他与夫人一般,相亲相爱,相互扶持,把小日子过好。
何先生心里这样想着,只听傧相嘹亮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
魏闲慢慢拜了下去,新娘却动也未动。喜娘扯着新娘衣袖,正要提醒新娘,忽听花厅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似乎来者甚众。
客人们齐齐看向门外,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恁个磨叽,都错过了观礼的好时辰了!
何先生往门口迎去,却是脸色忽然一变,只见一群铠甲森然的兵士忽然持刀冲了进来,将花厅团团围住。
众人大惊失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知府在人群中挺身而出,询问为首的兵士:“谁让你们来的?这是做什么?”
角落里,一个独坐了许久的客人放下了手中把玩的茶盏,站起身来。
他虽然身着便衣,张知府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吓了一跳。
是惊羽卫的官玉声。
惊羽卫是个特殊部门,自诞生之日便归皇帝直接管辖,是皇宫侍卫组织,职属只在于保护皇帝的安危。后来被划归为一个衙门,主管京城治安。再后来又专管官员贪腐,缉捕大盗。
官玉声是惊羽卫掌舵人茅长世的大弟子,有勇有谋,才三十往上年纪,已经是千尉,过几年茅长世归休,肯定是他接任。
张知府有些怵,不过张知府是个圆融之人,干干净净,也没什么把柄能攥在这些人手上,心里有底气,腰杆子也直了。只是看到官玉声那双阴鸷的眼睛,他还是怕的要死,面子上强撑着。
要知道,官玉声那双手,可不知道沾了多少血了。虽说杀的都是些大盗贼人,贪官污吏,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黑幕呢?
官玉声走到张知府面前,雄壮的身躯在后者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张知府咽了咽唾沫,堆笑道:“原来是官大人!今日是魏公子大婚的日子,不知官大人这是......?”
“是啊,是啊!”何先生迎上来,满脸焦急地询问,他不认识官玉声,只觉得这个人像个杀神一般,刚刚还喜庆热闹的花厅,一刹间落针可闻。
客人们缩着脖子,挤在角落里,都吓坏了。
何先生知道张知府能以礼相待的人定不是好惹的,可今日是魏闲的大好日子,他不想出什么岔子。
他赶忙使眼色让魏闲过来,那魏闲一无所知似的,还是痴站着。
见官玉声眼中闪过寒意,何先生脖子上都流出了汗,他战战兢兢的解释道:“我家公子自前几年经历了火灾,人就傻了!”
经历了火灾是真,倒没傻了那么严重。
张知府拱手:“请官大人明示,到底出了什么事?”
官玉声并不回答,一挥手,两个侍卫上来将刀架在了魏闲的脖子上。
张知府见官玉声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有点生气,也不好说什么。
正在这时,后院传来嘈杂的声音,一名兵士进来禀告:“大人,后院中发现一具骸骨!”
众人大惊失色,魏闲虽然只是痴站着,原来脸上的那股喜色已经不见,但也没有害怕的神色,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新娘,仿佛这花厅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新娘不知何时已揭下了盖头,露出一张清丽却清冷的脸。
张知府看了又是吓一大跳,他认出这个女子是惊羽卫的百尉苏掩雪,茅长世最小的弟子。虽说是个女子,年纪也小,没什么大功绩,但惊羽卫的人,个个都不能小看。
看来这是个局呀!专门来抓魏闲的呀!
可是为什么呢?这个魏闲虽然不是个傻子,比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知府心中百转千回,只希望自己不要牵扯其中。他想了一想,他刚到任,和魏府扯不上任何瓜葛,这才放下了心。
官玉声让侍卫押着魏闲来到后院,整个魏府的后院被灯火照的通明,散发出阵阵甜蜜花香的蔷薇架,低下被刨出了一个大坑,兵士从大坑里起出一具发白的骸骨。
张知府跟在官玉声后头,他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认出在大坑旁边转悠,穿着便服嘴里叼着一朵花的,是茅长世的第四个弟子,姚子然。
姚子然看到脸皮紧绷的张知府,立马走了过来,拍着张知府的肩膀问好。
张知府连忙笑着寒暄,他与姚子然熟识,姚子然性格放浪不羁,张知府在京城做官时,两人曾同席喝过花酒。
看到姚子然,张知府悬着的心放了下去。他看向那大坑,思忖这个骸骨是谁的?
管家何先生已经吓了个半死,他在魏府十年了,从来不知道这花架底下什么时候埋了具尸体?
他匍匐在地上,对着官玉声和姚子然叩首:“大人,大人明鉴,小人委实不知道这尸体......”。
姚子然笑嘻嘻的看着何先生:“你不知道正常,这得问他!”说着,手指向魏闲。
何先生看向自家公子,魏闲并未看骸骨,神色跟往常一样,一丝波动也无。
何先生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子怎么还是这副模样,难道真是吓傻了不成?
何先生捣头如蒜:“大人不要生气,我家公子有些痴傻。我来魏府十年了,并不知道这骸骨是怎么回事。这十年,魏府做了很多善事......。”
“十年前呢,也做了不少恶事吧?”官玉声猛然一问,何先生一下子呆了,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