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汉德城被连绵阴雨笼罩，张旭阳书房的窗棂上凝着水珠，将窗外飘扬的玄鸟旗映得扭曲。他正用雪白绸布擦拭横刀\"秋水阎罗\"，刀身吞吐着森然寒气，竟在空气中凝结出细密的冰晶。当信使的马蹄声穿透雨幕时，刀身突然震颤，冰棱簌簌掉落，在檀木刀架上砸出细碎的凹痕——这把削铁如泥的利刃，此刻正感应着主人翻涌的心绪。
\"白黎明封摄政王的通报，已传遍大街小巷。\" 李思羽的声音发颤，发间的玉簪碰在书架上的《乾陵册》上。她望着张旭阳擦拭横刀 \"秋水阎罗\" 的动作，刀身凝结的冰晶簌簌落在檀木案上，在地图的渝国疆域处砸出细碎的凹痕。陈茹仕轻轻咳嗽，帕子掩住唇间的血丝，目光却始终未离张旭阳握刀的手。
静姝说道：“白黎明是你的好兄弟，他当摄政王，不是好事情吗？你们怎么脸色有些不对。\" 她下意识抚摸腰间的丝绦荷包，那是寻常的闺阁饰物，此刻却因紧张而被攥得变形。张旭阳收刀入鞘的动作顿住，刀鞘冰纹与窗外玄鸟旗的阴影重叠成诡异的图案。
陈茹仕眉头微皱，靴底的玄鸟纹在青砖上留下湿痕：\"就算渝国皇帝修为已至登仙，又岂能在独孤策手下全身而退？\"她突然停步，指节敲在地图上的龙门山标记，\"白黎明所谓的'平息内乱'，怕是用诸位皇子的血来平息的。\"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将檐下悬挂的玄鸟旗吹得猎猎作响。张旭阳想起几年前与白黎明、余锋在酒楼的夜谈，对方曾用酒盏划出山河轮廓：\"若有一日我来统兵，我必以战止战，一统天下，还这大好河山一片安宁。\"此刻那话语还在耳畔，却已化作摄政王冠上的寒光。
\"白黎明的野心不止于摄政。\" 张旭阳将碎瓷片按在地图的渝国中心，恰好拼成玄鸟的形状。\"当年他说以战止战，统一天下'，现在虽然说天下几乎被渝国一统...可是...\" 他的话语被窗外的惊雷打断，雨幕中玄鸟旗的影子猛地扑在窗纸上，宛如一只择人而噬的猛禽。“算了，不去想他的事情了，无论这天下是谁的，和我们也没关系，我们回常州吧，我们的府邸应该也修缮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成婚了。”
李思羽和静姝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陈茹仕在一旁看着儿女的神情露出了笑意。
与此同时，常州城的余锋正在拆阅白黎明的密信。檀木书案上摆皇帝的赐婚圣旨，\"余梁联姻\"的朱砂印旁，放着梁依依送的青花玉佩。
窗外的老槐树突然落下枯叶，在窗纸上拼成玄鸟形状，与密信封口的玄鸟蜡印遥相呼应。 \"还记得当年酒楼的约定吗？\"密信的字迹带着白黎明特有的凌厉，\"你想做大将军，我欲以战止战，而张旭阳只求逍遥。\"余锋盯着信末的玄鸟印鉴，想起当年三人在酒楼的豪言壮语。管家在门外轻叩：\"梁小姐送来嫁衣样稿。\"他急忙藏起密信。
梁依依站在庭院中，素白襦裙被秋风吹起，露出内衬的缠枝莲刺绣。她递过的嫁衣样稿上，领口处绣着九只衔珠玄鸟，鸟羽用的是皇帝亲赐的冰蚕丝：\"这道赐婚圣旨，是陛下许诺的。\"余锋注意到她手掌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兵器留下的痕迹，与她如今自称\"商贾之女\"的身份有些不符。当他疑惑为何皇帝会突然赐婚时，梁依依轻抚嫁衣上的银线凤凰：\"不过是帮了陛下一个小忙罢了，陛下给我换了新的身份，就能正大光明的和你还有张旭杨他们生活在一起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
戌时三刻的常州府衙，红灯笼将\"奉旨完婚\"的匾额照得光亮，梁依依正在试戴凤冠，珍珠流苏遮住她眼中的忧虑，冠内用银线绣着\"永安\"二字。忽然间，后园的槐树剧烈摇晃，惊飞一群衔着冰棱的夜枭，冰晶落在喜服上，竟凝结成微型的玄鸟图案。 \"旭阳兄弟若知我也曾被迫拜入独孤策门下...\"余锋轻声说道。梁依依替他整理衣襟，说道：“锋，切记我如今的身份是梁昭蘅，商贾之女，而非地煞阁主梁依依，以及你拜入老师门下之事，虽说形势所迫，但最好还是闭口不提此事，以免生出嫌隙，毕竟老师也死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渝国正北方的白云城被终年不化的雪山环抱，万年玄冰砌成的城墙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蓝光，仿佛一块巨大的寒玉嵌在群山之间。白黎明的玄色马车碾过城中唯一的青石道，车轮与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铜鹿雕——每只鹿首都衔着一枚青铜令牌，鹿眼镶嵌的黑曜石在风中转动，这是白家传承百年的图腾，暗喻着\"鹿死谁手\"的野心。车帘掀开时，一串冰棱突然坠落，在他肩甲上砸出细碎冰花，恰与他腰间九节鹿纹玉带扣的纹路严丝合缝，每一节玉带都刻着不同形态的奔鹿，从幼鹿蹒跚到雄鹿踏云，暗合白家五代人的崛起轨迹。他伸手拂去肩甲上的冰屑，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忽然想起三年前初入朝堂时，父亲亲手为他系上这玉带的场景，那时鹿纹还带着体温，如今却冷得像他此刻的心境。
白家府邸如城堡般矗立在城心高地，府门两侧的冰雕石狮爪下踩着鹿首与松枝的合体纹，门环竟是两柄交叉的鹿角形透骨钉——钉尖淬着见血封喉的鹿涎毒，这是江湖人皆知的警示：作为渝国最大的江湖世家，白家如今更是把持朝堂权柄。
白黎明带着黄自在穿过三重冰廊，让黄自在去偏厅候着，白黎明自己进入大厅，门楣上镶嵌的巨幅鹿纹冰雕在烛火下流转着幽蓝光泽，鹿眼处的夜明珠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脉动。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冰雕前玩耍，父亲曾说鹿眼的夜明珠会映照人心，此刻他不敢直视，生怕那幽蓝光芒照见自己眼底的野心。白云城白家府邸的寒玉厅内，万年玄冰砌成的梁柱间悬着成串鹿首冰雕，每只鹿眼都嵌着夜明珠，在烛火下流转着幽蓝光泽，仿佛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厅中二人。
白郁礼坐在主位的冰椅上，周身缭绕的白雾并非水汽，而是登仙境罡气凝结的霜花，他指节叩在桌上的鹿纹棋匣上，每叩一下，匣盖雕刻的奔鹿纹饰便颤动一分，发出细碎的冰裂声，如同死神的叩门声。白黎明单膝跪地，蟒袍下摆扫过地面用鹿血粉末嵌成的\"鹿踏祥云\"图腾，肩甲上的银质鹿首被厅内寒气冻得发白，鹿首的瞳孔处镶嵌着红宝石，此刻正映着他眼底的血丝。
\"摄政王回来了，在朝中为官可还好？是否有其他反对势力的党羽？\"白郁礼的声音像冰棱坠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白黎明。厅外风雪拍打冰窗的声响突然变大，将檐角悬挂的鹿首风铃震得叮咚作响，铃声中夹杂着三短一长的节奏，那是白家暗卫的警报信号。白黎明喉头滚动，压下心底的烦躁：\"应该没有，即使有也只敢藏在心里，不敢正面和我干。\"他说话时，靴底的鹿纹马刺碾过地面，将一枚嵌在冰缝里的鹿角暗器碾成齑粉，粉末在空中飘散时，竟组成了紫宸殿的轮廓，\"现在紫宸殿的奏折五成经大哥之手，剩余五成都到了我案头——九皇子上个月批阅的奏折，都是我代笔。\"他想起那些深夜伏案的时刻，九皇子的稚嫩笔迹与自己的雄浑墨色在奏折上交织，像一场荒诞的权力游戏。
白郁礼的眉头微微蹙起，指节叩击棋匣的频率加快，匣盖上的奔鹿纹饰颤动得几乎要脱落：\"朝堂那帮老狐狸，没在背后捅刀子？\"他袖口滑出的鹿筋暗器网在微光中泛着冷意，网眼间凝结的冰晶折射出七彩光芒——那是混合了百种毒粉的标志。白黎明从怀中取出一卷奏折，冰棱状的鹿纹封口在烛火下炸开火星，封口处的鹿首蜡印被内力震得粉碎，露出里面弹劾自己的字迹：\"敢和我对着干的御史台左中丞，三天前'意外'落水了。黄自在当上禁军统领后，京畿卫戍的三千亲卫，现在铠甲内侧都绣着鹿纹暗记。\"他刻意忽略了左中丞落水时，自己袖中鹿首暗器刚收回的余温。 白郁礼沉默片刻，枯瘦的手指拂过冰面，三枚鹿首令牌突然从冰缝中升起，在半空划出银色弧线，令牌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催命的丧钟。\"说吧，这次回白云城，不是只为了回来问安吧。\"他指尖的罡气凝结成鹿形，在令牌上烙下深痕，鹿形罡气的眼睛处竟是两个血点，\"你大哥白黎时前些时候还在书房念叨，说你许久没回府了。\" 白黎明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蟒袍领口露出的鹿首胎记在寒气中泛青——那是白家嫡系的象征，此刻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炙烤着他的皮肤。\"父亲可知望城的邓嘉？\"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殿外的风雪似乎都安静了几分，寒玉厅的温度骤然下降，悬在梁间的鹿首冰雕渗出细密水珠，如同受惊的冷汗。
\"撼山军的那个军师？\"白郁礼说道\"听说撼山军当初归顺的条件是自治自理，不受皇室管辖。\"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像老狐狸嗅到了陷阱的气味。
白黎明回道：\"何止是不受管辖？\"他突然抬头，烛火映得他眼底血丝通红，\"前几日我以朝廷名义调撼山军去边境驻防，邓嘉回了八个字——'自理自治，无权干涉'。\"他想起信使带回信件时，自己将茶盏捏碎的场景，瓷片扎进掌心的疼痛远不及权力被挑战的屈辱。
冰椅发出\"咔嚓\"的碎裂声，白郁礼猛地起身，罡气卷起的风雪在厅内凝成鹿首形状的旋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刀光剑影。\"你想动他？\"他盯着白黎明袖中隐隐透出的寒光，那是一枚鹿首形的袖箭，\"撼山军三十万铁军不是吃素的，望城里的防卫可不比紫宸殿弱。\"他的声音里带着警告，仿佛看到了儿子正走向万丈深渊。白黎明突然笑了，笑声在寒玉厅内回荡，震得梁间鹿首冰雕上的夜明珠簌簌发抖。\"所以才来求助父亲。\"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像赌徒押上了全部身家，\"江湖上是否有那种...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还不让人查到来路的高手？\"他想起自己暗中培养的死士，却都在望城斥候的眼皮底下铩羽而归，唯有父亲对江湖势力的了解，也许才有最后的一丝希望。
\"你要暗杀邓嘉，是怕他挡了你的路吧？\"白郁礼的声音陡然低沉，\"还是说你想改朝换代自己做皇帝。\"他的罡气探入白黎明靴底暗格，触到一枚刻着玄鸟纹的兵符——那是只有皇帝才能拥有的信物。
白黎明猛地抬头，蟒袍下的龙纹内衬在罡气中若隐若现，龙鳞的反光与鹿纹玉带扣的寒光交织，形成诡异的图案。\"父亲！撼山军若不在掌控之中，将来就是渝国的威胁！\"他越说越激动，腰间鹿纹玉带扣突然迸出火星，\"如果邓嘉借机与其他外族联手，我...我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有可能化为乌有，但我又不能直接派兵去攻打望城！\"
白郁礼深深看着儿子，登仙境的罡气在厅内翻涌，鹿首冰雕上的夜明珠忽明忽暗，仿佛在权衡生死。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奈：\"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你需向我保证一点——莫要滥杀无辜。\"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野心勃勃，却在登仙境的门槛前懂得了敬畏生命。 白黎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儿子绝不会做一个昏君。\"他叩首时，额头撞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向列祖列宗起誓。
白郁礼转身望向冰窗外的风雪，苍老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沙哑：\"这天下最强的暗杀者不是地煞阁的人。十多年前有位暗器奇人，单凭手中透骨钉杀过般若境，甚至登仙境也死于她手...她如今就住在白云山。\"他想起那位奇人年轻时的狠戾，不禁打了个寒噤。 白黎明急忙叩首：\"有劳父亲请她出山相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仿佛邓嘉的头颅已经悬在了望城城头。 \"罢了罢了...\"白郁礼摆了摆手，罡气散去，露出疲惫的身躯，\"你起来吧，去看看你娘，她时常念叨着你。\"他走向暗门时，背影在烛火下拉得很长，像一只年迈的鹿，即将为了幼鹿踏入陷阱，\"我现在就去白云山，和你娘说...就说我去采药。\" 白黎明恭送父亲离开，寒玉厅内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鹿纹冰雕前，终于直视那幽蓝的夜明珠，只见珠中映出的自己，鹿首胎记正在火光中扭曲，渐渐变成了龙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