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潮湿的江风裹挟着咸腥水汽,掠过霞飞路斑驳的骑楼。霓虹灯牌在雾气中晕染成暧昧的光斑,将梧桐树影拉得老长,枝桠摇晃时,叶片摩擦声混着远处电车的铃铛响,像是某种隐晦的暗号。林夏的化妆箱滚轮碾过青石板,箱面牡丹纹突然泛起细密的红光,如同被惊醒的伤口在渗血。
弄堂深处,「玫瑰唱片行」的木质招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褪色的玫瑰花图案仿佛浸泡过血水。橱窗玻璃蒙着层薄雾,陈列的黑胶唱片封面上,歌女们的眼睛随着她的脚步转动,柳叶眉下的瞳孔里隐约流转着黑胶纹路。林夏驻足时,化妆箱剧烈震动,声之罗盘在箱内疯狂旋转,青铜指针几乎要将表盘戳穿,最终锁定二楼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门板上的蔷薇浮雕间,干涸的暗红痕迹蜿蜒如血管。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合着雪松香水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店内吊顶的钨丝灯滋滋闪烁,将墙上泛黄的海报染成病态的青白色。林夏的目光扫过《天涯歌女》的剧照,周璇甜美的笑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扭曲成诡异弧度,嘴角裂到耳根,眼窝里塞满了碎唱片。她的阴眼自动开启,世界顿时蒙上血色滤镜:地板缝隙渗出黑色粘液,沿着木纹蔓延成高音谱号;留声机的铜制唱臂空转着,甩出细小的血珠,空气中漂浮的透明声带正缓缓蠕动,每条都缠绕着破碎的记忆残片——有女人绝望的尖叫,有琴弦断裂的脆响,还有指甲抓挠唱片的刺耳声响。
“百工箱的传人,来得正好。”沙哑的女声从阁楼飘下,尾音拖着潮湿的回响,像是从水底传来。林夏的手已经握住共鸣铃,铃身藤蔓纹路亮起幽蓝光芒,在黑暗中勾勒出她紧绷的轮廓。楼梯木板每踩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腐木的碎屑簌簌落在肩头,混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香水味,令人头皮发麻。
二楼堆满了蒙着灰布的唱片箱,蛛网在箱角织出诡异的几何图案。中央的老式留声机正在播放《夜上海》,但旋律中夹杂着孩童尖锐的笑声与女人压抑的啜泣。林夏走近时,发现唱片表面布满狰狞的抓痕,每道裂痕里都凝结着暗红血痂,随着唱针的移动,渗出细小的黑色粘液。更恐怖的是,唱片机喇叭口垂下一缕缕半透明的丝线,末端系着细小的声带组织,在空气中轻轻颤动。
“你终于来收债了。”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影,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皮肤呈现出诡异的蜡黄色,指甲缝里嵌着黑胶碎屑。她的面容被宽檐帽投下的阴影覆盖,唯有嘴唇涂着过分艳丽的猩红,“七十年了,夜莺的歌声,也该有个结局了。”话音未落,四周的唱片箱突然剧烈震动,封条崩裂,无数黑胶唱片腾空而起,边缘锋利如刀,在空气中组成旋转的音波利刃。
林夏的化妆刷自动弹出,刷毛渗出朱砂。她旋身画出防御符咒的同时,共鸣铃发出清越鸣响。铃音如同一把银刃,切开逼近的唱片风暴,却在触及女人的瞬间被吞噬。女人发出刺耳的笑声,帽檐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皮肤剥落处露出底下的黑胶纹路,左眼空洞无物,右眼却嵌着一枚正在转动的唱针。
“告诉他们,夜莺的歌声永远不会停止。”女人的声音突然分裂成多个声线,如同唱片卡带般扭曲,“而你,百工箱的传人,也将成为新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