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烛火晃动。楚墨紧紧捏着密报,指尖都泛白了。沈若轻轻把青瓷茶盏沿着案几推过去,杯沿上凝着一层水雾。
此刻,窗外狂风裹挟着暴雨,猛烈地拍打着窗纸,这情形,就好似三年前那场几乎摧毁半个都城的瘟疫即将爆发的前奏。
“城郊破庙?”楚墨一边说着,指节不停地叩击着桌面,烛影在他的眉间映出一道道冷硬的棱线。
“传暗卫首领,让他带三队人手,必须看清对方腰牌。”
暗卫退下时,脚步匆匆,衣角擦过门框,露出臂上一块因烫伤留下的疤痕,那是之前执行任务时意外受伤所致。
暴雨不停冲刷着青石板路,暗卫潜伏在破庙的飞檐之上,鼻尖充斥着腐木与青苔混合的霉味。
庙内,火光忽明忽暗,几个身着黑斗篷的人正围在火炉边商议事情。
为首的那个人摘下斗笠,耳后露出一块青灰色的胎记,形状宛如断裂的锁链。
“大楚的粮仓刚刚补满,”他往火里添了些柴,火星溅落在粗麻靴面上,“城西的水井可以动手了。”
暗卫心中一惊,想到三年前瘟疫爆发时,最先染病的就是城西挑水夫,这事绝非巧合。
晨光微微亮起,集市上突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听说东巷的王婆吐血死啦!”
“井水都变绿啦!肯定是邪祟作怪!”
百姓们惊慌失措,攥着菜篮子四处奔逃,被撞翻的菜筐里滚出带着泥土的萝卜,咕噜噜地滚到沈若脚边。
她赶忙撩起医者大褂的下摆,踩着湿漉漉的菜叶,几步跃上肉铺的木台。
“大家请看!”
她迅速掀开随身带着的药箱,里面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
“王婆得的是急症,我昨夜已经给她施针急救了。至于这井水——”
她拿起铜勺,舀起一些水,高高举到众人面前,“不过是水草腐烂造成的罢了。”
人群中有人神色紧张,不自觉后退半步,手中菜篮晃动,里面藏着的半片海蓝色布料露了出来。
子时三刻,沈若的指尖被药炉熏得满是苦味。楚墨斜靠在实验室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往青瓷碗里滴入第七滴蜈蚣毒液。
案几上摆放着十二具白鼠的尸体,最小的那只爪子里还紧紧攥着半粒带毒的米,和中毒村民呕吐物里的颗粒丝毫不差。
“这毒……”沈若用镊子轻轻夹起白鼠的前爪,“指甲缝里有靛青粉末,应该是南洋那边的东西。”
楚墨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龙纹雕刻的地方还残留着昨夜暴雨留下的水渍:
“暗卫来报,土匪头子的刀柄刻着双鱼纹,和三年前劫粮案的一模一样。”
剿匪的战场上,烟尘滚滚,楚墨挥舞着玄铁剑,一剑劈开了第七个土匪的咽喉。
血珠飞溅在他的护心镜上,映出远处沈若的身影。她正跪在麦田里,忙着用止血草给伤员按压腹部的伤口。
突然,一支流箭擦过她的鬓角,楚墨瞳孔猛地一缩,立刻挥剑斩断了弓弦。
“陛下小心!”沈若的呼喊声被马蹄声淹没。
楚墨迅速转身,挡开了砍向自己脖颈的弯刀,余光瞥见土匪首领腰间晃动的香囊,上面绣着已经褪色的海浪纹样。
夜袭山谷的队伍借着月光缓缓前行,军士们穿着牛皮靴,踩过带着露水的草茎。
前锋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的灌木说:“大人,有磷粉的痕迹。”
楚墨赶紧蹲下身子,指尖轻轻蹭过土块上那淡淡的绿色粉末,鼻腔里瞬间泛起一股铁锈味,他心中一紧,这是火药引子的味道。
“变阵!”他迅速抽出长剑,“左队包抄后山,右队举盾——”
话还没说完,山谷深处突然涌起冲天的火光。
神秘组织的首领站在岩石上,手中举着火把,眼白被映得发青:“楚墨,尝尝当年你父皇烧毁我村庄的滋味!”
爆炸产生的气浪一下子把楚墨掀翻在地,盔甲在碎石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若在浓烟中摸索着,终于触到了他的手臂,感觉到铠甲下渗出的温热的血:“陛下!他们用的是改良版的震天雷!”
“火药在你药箱的第三层!”楚墨急忙扯下染血的束发带,“按照你去年说的办法——”
她的指尖忽然触到他后颈的旧伤,那是以前一次意外受伤留下的。此刻他后颈的皮肤烫得吓人,应该是刚刚爆炸的热气灼伤了。
首领的弯刀贴着楚墨的耳际劈下来,却在看到沈若举起陶罐的瞬间停住了。
“你以为只有你们有火器?”沈若一把扯开陶罐的封布,露出里面黑红相间的粉末,“这是用曼陀罗花和硫磺调配的迷烟,要不要试试?”
首领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不小心踩断了枯枝。
楚墨趁机扣住他的手腕,却听见对方喉咙里发出一阵冷笑:“杀了我……海外的‘海蛇会’也会让大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楚墨的拇指按上对方掌心厚厚的老茧,看这模样,对方应该常年在海上讨生活。
天快亮的时候,沈若在首领的靴底发现了半片晒干的海藻。
楚墨盯着案几上的密信,落款处的海浪印记和三年前瘟疫患者袖口的刺绣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第五声梆子响过,他突然握住沈若的手,触到她掌心因为熬夜研药而起的水疱。
“明日起,”他声音有些低哑,“沿海十二城增设望海楼,所有商船必须验明没有‘蛇纹’印记才能入港。”
沈若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昨夜被火药灼伤的手腕上。
那里缠着她刚刚换上的绷带,渗着浅黄的金疮药汁,和她十二岁时替他包扎用的药方是一样的。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涛声,听起来沉闷而压抑,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