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出炉的“箐竹元年·秋于洞天福天”全家福，还在众人手里传递，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儿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照片上，萧翊那张常年冷峻的脸，终于不再是老六笔下抽象的“马赛克”，清晰得带着一丝初为人父的、略显僵硬的温柔。苏箐竹看着照片，又看看身边活生生的一大六小外加一只翻白眼的毛团糖糖，心里那点沉甸甸的圆满感，几乎要溢出来。
“啧，这画工，绝了！比宫里那些画师强百倍！”老大萧云策端详着照片，少年老成的脸上难得露出纯粹的赞叹。
老二萧云霆凑在老大旁边，指着照片上自己摆出的一个略显凶狠的挥拳姿势：“大哥你看！我这气势！爹，下次咱爷俩真刀真枪比划比划？”他看向萧翊，跃跃欲试。
老四萧云芷则小心翼翼捧着照片，目光温柔地落在被爹爹抱着的小六身上，又看看自己依偎在娘亲身边的模样，小声说：“娘亲真好看，爹爹也…也很好看。”
老五萧云墨正试图把照片从老四手里“借”过来，嘴里嘟囔：“四姐给我看看嘛！我就看看老五我是不是最帅的那个！咦？糖糖这白眼翻得真有水平！”糖糖似乎听懂了，又冲他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引得老五咯咯直笑。
老六萧云韶窝在爹爹怀里，小手指着照片上的自己，奶声奶气地学话：“韶韶…美！”逗得萧翊嘴角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苏箐竹看着这和谐得冒泡的场面，心里美滋滋的，正打算提议去空间灵果园摘点新鲜果子庆祝一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啪嗒！啪嗒！啪嗒！”
一阵清脆、规律、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算盘珠撞击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老三萧云舟，不知何时已溜到了他专属的“云舟坊”门口——那间堆满了账本模型、算盘和机关小玩意儿的竹屋。他端坐在一张明显垫高了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架半旧不新的黄杨木算盘，小小的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挂着一种与他八岁年龄极不相符的、混合着精明与纯真的标准“职业微笑”。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精准无比地锁定在刚找回亲爹、心情正好的萧翊身上。
“咳嗯！”萧云舟清了清嗓子，算盘珠的拨动声停下，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连糖糖都停止了翻白眼，好奇地歪着小脑袋看他。
“爹，”萧云舟开口了，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但语气却老练得像个小掌柜，“这全家福拍得真好，意义重大！值得纪念！对吧？”
萧翊看着这古灵精怪的小儿子，心里那点刚升腾起的柔软父爱还没落到实处，就被这架势弄得有点懵。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嗯，确实…很好。” 直觉告诉他，这小子后面还有话。
果然，萧云舟小胖手一拍算盘，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的笑容更“职业”了：“所以啊，爹！这么重要的时刻，您这当爹的，头一回正式见面，又补上了这么珍贵的全家福，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他顿了顿，不给萧翊反应的时间，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得惊人：“您看啊，咱们家之前的情况，系统面板上肯定也给您扫描过了吧？那真是穷得叮当响！娘亲一个人拉扯我们六个，那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省吃俭用，含辛茹苦，连块像样的肉都舍不得吃，全紧着我们几个小的！我们穿的衣服，那是补丁摞补丁！吃的米，那是掺着糠的！住的房子，那叫一个‘床头屋漏无干处’！这精神损失费、营养费、抚养费、教育费…哪一样不是娘亲咬牙硬扛下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小胖手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等等，老三…”苏箐竹听着这熟悉的“算账”开场白，眼皮跳了跳，预感不妙。这小子又要开始他的“商业表演”了。
萧云舟压根没停，反而提高了音量，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爹您这一走就是好几年，音讯全无，娘亲和我们几个崽崽那是望眼欲穿啊！这等待的成本、思念的损耗、固定资产（指破房子）的折旧…那可都是沉甸甸的付出啊！现在您回来了，这见面礼，它不仅仅是一份礼物，它更代表着爹您对我们娘几个过去几年艰难岁月的认可！对未来的投资！是情感价值和经济价值的双重体现！”
他猛地停下拨算盘的手，小胖手“啪”地按在算盘梁上，斩钉截铁地报出一个数字：“所以，爹！儿子斗胆替娘亲和兄弟们做主了，这见面礼，也不多要您的！就按人头算，一人一万两！六个崽崽加娘亲，七万两白银！童叟无欺，亲情价！支持现银支付，也接受珍宝玉器、房产地契、铺面股权等优质资产折现！儿子我亲自给您估价，保证公允！”
“噗——！”老二萧云霆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灵泉水全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咳咳…老三！你…你掉钱眼儿里了？七万两？！还一人一万？！”
老大萧云策嘴角抽搐，扶了扶额，一脸“又来了”的表情。
老四萧云芷惊讶地捂住了小嘴，大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老五萧云墨眼珠一转，兴奋地拍手：“哇！三哥好厉害！那我的一万两可以买好多毒虫和漂亮石头了！” 老六懵懂地跟着拍手：“买！买糖糖！”
糖糖歪着头，冲着萧云舟“啾啾”叫了两声，似乎在问：有我的份吗？
苏箐竹抚额，哭笑不得：“云舟！别胡闹！那是你爹！” 这小子，真是把商人“抓住一切机会创造价值”的本能刻进骨子里了。
萧翊看看一脸“我是认真的”的萧云舟，再看看那架仿佛承载着“血泪控诉”的算盘，最后目光落在憋笑的妻子和表情各异的孩子们身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紧接着又被一种奇异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冲散。他征战沙场，见惯生死，也经历过朝堂倾轧，却从未想过，与亲生儿子的第一次“正式交锋”，会是在这种“讨债”的情境下。
他看着萧云舟那双写满“快给钱”的眼睛，那紧绷的小脸，那努力装大人却掩不住稚气的模样。一种混合着无奈、好笑和更多是新鲜与纵容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
“呵…”低沉的笑声从萧翊喉间溢出，他非但没有生气，冷峻的眉眼反而彻底舒展开来，眼底染上真实的暖意和兴味。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算盘后的小不点。
“哦？”萧翊微微俯身，刻意放缓了语调，带着一丝战场上诱敌深入的玩味，“一人一万两？七万两？我的三郎，你这算盘珠子打得可真够响亮的。”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算盘梁，“不过，为父倒想听听，这七万两，具体都包含哪些‘损耗’和‘投资’？可有明细账目？空口无凭，本王…咳，为父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萧云舟一听“明细账目”，眼睛“噌”地一下更亮了！有门儿！爹这是要讨价还价？他懂！生意嘛，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有！必须有！”他立刻来了精神，小胖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掏啊掏，居然真掏出了一本巴掌大小、纸张泛黄、边缘磨损得厉害的小册子！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家用账（含爹欠费明细）。
“爹您请看！”萧云舟把账本翻开，小手指点着上面密密麻麻、用炭条和劣质墨水记录的鬼画符，“喏，这是去年冬天，娘亲为了省柴火，自己冻病了还坚持给我们缝补衣裳，这笔‘娘亲健康损耗费’，算您一千两不过分吧？”
他又翻过一页：“还有这个！前年收成不好，王癞子那泼皮来抢粮，娘亲为了保护我们，用掉了宝贵的‘强力痒痒粉’！那可是价值十个积分的战略物资！按娘亲的物价换算，至少值二十两银子！这笔‘防御性物资损耗费’，也得算在您头上！”
“还有还有！您看这页！”萧云舟越说越激动，“为了给您‘祈福’（虽然我们当时以为您真没了），老六画全家福，画废了好多张纸！那可都是花钱买的！这笔‘精神寄托物料损耗费’，算您五十两！”
账本上，依稀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马赛克人形”涂鸦痕迹。
萧翊：“……”
苏箐竹扶额的手更用力了：“……” 这臭小子，连这个都记账？！
老大老二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老四老五老六则好奇地凑过去看那神奇的账本。
萧翊看着那本“血泪账”，再看看面前这小财迷煞有介事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在竹屋前回荡开来。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家用账’！好一个‘欠费明细’！” 他笑声爽朗，带着一种放下心防的畅快，伸出手，不是拿账本，而是重重地揉了揉萧云舟梳得一丝不苟的小发髻，把那“小掌柜”的发型揉得一团糟。
“账算得不错，有模有样！”萧翊眼中带着赞赏的笑意，“不过，三郎啊，亲情无价。这见面礼，为父自然是要给的。”
他直起身，手腕一翻，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温润、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玉牌。玉牌质地细腻，入手生温，一看就不是凡品。
“此乃为父私库的通行玉令。”萧翊将玉牌递到萧云舟面前，“凭此令，府库所藏金银玉器、珍宝古玩，你可任意挑选…嗯，十件。” 他顿了顿，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得拿得出让为父满意的‘投资回报计划书’。空手套白狼，可不行。”
“私库通行令？！十件？！任挑？！”萧云舟的小心脏“砰砰”狂跳！他脑子里瞬间闪过金山银山、夜明珠、珊瑚树、名家字画…巨大的幸福感砸得他晕乎乎的。什么七万两白银！跟爹的私库比起来，那都是零头！
“满意！绝对让爹满意！”他一把抢过那温润的玉牌，紧紧攥在手心，生怕飞了，小脸激动得通红，“爹您放心！儿子保证给您写出个一本万利、财源滚滚的计划书！保证让您这投资物超所值！百倍！不，千倍回报！”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满脑子都是金山银山和宏伟的商业蓝图。
苏箐竹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萧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宠溺和逗弄，无奈地笑着摇头。得，大的被小的“敲诈”了还乐在其中，小的被大的一个“鱼饵”钓得晕头转向。这对父子，真是…绝配。
“行了行了，财迷精！”苏箐竹上前，没好气地戳了戳萧云舟兴奋得通红的小脑门，“玉牌收好，别摔了！计划书慢慢写，现在，跟娘去摘灵果！再不去，好的都被糖糖偷吃光了！”
“啾！” 糖糖不满地叫了一声，扑棱着小翅膀飞到苏箐竹肩头，对着萧云舟手里的玉牌也投去好奇的一瞥。
“哎！娘亲等等我！”萧云舟这才从巨大的“财富”冲击中稍微回神，手忙脚乱地把珍贵的玉牌往怀里塞。
萧翊看着小儿子那笨拙又急切的模样，再看看妻子和其他孩子们笑闹着走向灵果园的背影。他负手而立，冷峻的眉眼彻底柔和下来，深邃的眼底，映满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这“见面礼”，给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