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宫灯初上,长宁宫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太后身着素缟,面容消瘦,端坐在佛堂之前,香烟袅袅,映得她面庞时明时暗。
嬷嬷跪伏于前,低声禀道:“娘娘,西厂送来的信件已核实,此信确为先皇在世时私笔,信中确实提及——摄政王之父,疑曾密谋拥立江家之女为后。”
太后双手合十,诵一声佛号,良久才冷冷一笑:“果然,皇帝对我起了疑。”
“这封信若呈上朝堂,摄政王便再无立锥之地。”
嬷嬷低声:“但这封信是否真实,无人能辨。若娘娘此时强行上呈,怕会引起反弹。”
太后闭目片刻,忽睁眼:“你不懂……摄政王是林婉儿的羽翼,不剪断他,我怎能再执掌宫权?”
“将信,交给礼部尚书。”
“叫他明日早朝上本参摄政王,罪名——谋逆嫌疑。”
……
翌日辰时,乾元殿再度集会。
百官本以为今日朝堂无甚风波,谁知礼部尚书一上前,便重重跪下。
“启奏皇上,臣有密疏奏上,事涉国本,关系宫廷安危,斗胆呈奏!”
皇帝微蹙眉头:“奏来。”
尚书手中高举密疏,一旁内侍接过,递于皇帝。
皇帝拆开看了片刻,脸色骤变,视线瞬间掠过殿中萧霁的身影。
“摄政王……”
群臣顿时一片骚动。
有人高呼:“陛下,密疏所奏之事若属实,则摄政王大不忠、不义,不可再执兵权!”
“请陛下立刻下旨,交由三法司审理!”
萧霁未动,衣袍猎猎,朗声出列:“臣愿问一句,密疏所言何事?”
礼部尚书抬眸,正气凛然:“此疏乃先皇旧信,字迹笔画确为先皇亲笔,言及当年江家二小姐江茹云,曾为后位人选。摄政王之父萧恒,密谋扶持江家入宫,图谋拥后改储!”
此言一出,宛若惊雷落地。
百官皆变色。
“摄政王,你可有异议?”
萧霁冷笑:“臣之父已故多年,先皇之信不见天日,如今突兀出现,便能坐实我萧氏谋逆?”
“退一万步说,若此信真为实录,那又如何?臣不过忠于陛下,既无拥后之实,又何来谋逆之罪?”
“这不是你的忠与否的问题。”吏部侍郎接话,“这是朝堂安危的问题,皇室血脉,不容异姓干政——臣请陛下,暂收摄政王兵权,以免后患!”
皇帝眉头紧锁,似陷于犹疑之中。
林婉儿站在殿外,却因非朝官不得入内,只得遥望大殿,心如火焚。
风信儿急急赶来:“娘娘!太后的人动得太快了,这封信,怕是早有准备!”
“若摄政王兵权被夺,他便成了刀俎之鱼!”
林婉儿低声沉思:“不,这时候不能出声。他若辩,反落下‘心虚’之名……我们要等,等一个人。”
“谁?”
“沈珏。”
风信儿一愣:“他……不是在南监押江家旧部?”
林婉儿唇角微扬:“我请他查的,不只是江案……还有此信出土的地。”
……
果然,就在礼部尚书正欲奏请皇上“即刻拘押摄政王”之时,大殿之外一人疾奔入内。
“沈大理寺卿,求见陛下!”
“宣!”
沈珏身着黑袍,立于殿前,拱手行礼:“臣奉皇命,南监查案,今日回宫有要事奏报,事涉宫中密谋,不得不言。”
“快讲!”皇帝沉声。
沈珏道:“昨日南监之地,发现旧账本与地契,地契所示——长宁宫西苑,数月前秘密扩建地窖,确为西厂之人所挖。”
“而所谓的‘先皇信件’,所藏之地,正是此地。”
“如此重要机密,怎会不经御前批准,自长宁宫中‘忽然现世’?”
“臣敢断言,此信——为伪。”
轰!
又是一道惊雷。
“此话当真?”皇帝厉声。
沈珏跪地:“臣以性命担保。若臣言虚,甘受廷杖!”
林婉儿这才缓缓踏入殿中,盈盈拜倒:
“陛下,摄政王之忠,日月可鉴。臣妾斗胆请问众臣,若摄政王真有谋逆之意,当年先皇重病之时,他手握兵符,为何不动?”
“如今江案未清,太后便急于自证清白,反诬忠良,不正是欲转移视线?”
“若陛下不辨此局,恐宫廷内斗,再起风波!”
皇帝目光如电,盯着跪地众臣,终于长叹一声:
“朕……知谁忠,知谁奸。”
“礼部尚书、吏部侍郎即日起罢官审查,密疏暂封,送入太清监验真假。”
“摄政王兵权仍由其执掌,不得再提!”
百官俯首,无人再敢言。
……
当日午后,风起宫墙。
林婉儿独坐凤仪宫前廊,望着天边飞过的云影。
萧霁走来,在她身旁坐下。
“你赢了。”他说。
“我们都赢了。”她轻轻笑,“但这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要彻底解开江家之冤,查清是谁执意压下那封信,又是谁……篡改了当年太后的原旨。”
“唯有真相昭雪,天下方可平。”
萧霁看着她的眼眸,低声应道:“我陪你。”
她转头,眼中盈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