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定看了看左右。
他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是不是记错了。
毕竟闭关室长得都差不多，这或许是玄冰崖废弃的闭关室，而不是主峰后山的那一座。
闫定的心乱了一拍。
可他很快稳住，他开始抽丝剥茧地查找线索，查看他曾经看过的细节，曾经踩过的碎石，可越看，心越凉。
“是这里。”
主峰后山的闭关室，居然连接着玄冰崖。
或者说，主峰的闭关室入口其实是假的。
这里才是真的。
无上宗的老祖们，其实是在此地闭关，而不是藏在主峰，否则要怎么解释主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出来。
闫定给他们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借口。
可心底是有一个更荒诞的念头的。
深藏在灵脉之地，遮蔽天机的阵法，漫天不散的魔气，以及成文回了无上宗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别的地方。
而是来这里。
那能说明什么。
两个可能，一个是老祖们已经倒戈了。
另一个是……
这就是老祖们的计划。
他们，抛弃了无上宗。
闫定往内走，烛火通明，而随着他开始见到已经被赶出宗门的悟虚跟明谦，还有明松他们一行人时。
闫定的脚步迈不出去了。
看到闫定出现在这里，他们略有些惊讶，但也只是片刻，就又平静了。
可闫定没有办法平静。
他更宁愿他们冲上来杀自己。
更宁愿他们与自己打起来。
可没有。
太平静了。
闫定的表情逐渐麻木，他开始往内走，往大家让出来的通道深处，一步步深入。
通道内没有打斗，也没有争吵，如果不是刚刚从上面过来，闫定会以为今天不过是一场正常的请安。
他是来跟老祖请安的。
无上宗的老祖不止一个，他们每一个在达到炼虚合体之后，就开始退居幕后，不会再出现在人前。
管理宗门的都是新一代的弟子。
闫定的师父是，青璃的师父也是。
不过也有些没能撑过寿命大限，进而去世的，还有一些也是突破失败，没活下来的。
而他们的肉身就埋在了无上宗的祖坟，也是在主峰之后的另一座山脉，距离闭关室很近，只要走到尽头。
就是祖坟。
埋着他们宗门老祖的坟墓。
闫定行过一间又一间的闭关室，没有意外地在尽头看到了一个人。
成文朝着他温文尔雅的笑，“闫师弟，你来了呀。”
闫定在想，他怎么笑得出来。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自己拼命地想要杀他的时候，他怎么笑得出来的。
闫定没有过去，他站定在七步之外。
成文也不生气。
明尘在边上挠头叹气，“怎么就闹成这样呢。”
成武已经自爆了。
可明尘带着成文在首阳山一起逃了，两年了，仙盟那么多人都在各地搜索他们的踪迹，就是他跟青璃也在找。
可他们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就在主峰啊。
“为什么？”
闫定看着这一路过来的通道，看着站在祖坟的成文，“为什么？”因为太过崩溃，他的表情反而只充斥着一股麻木，就是语气都是平静到不可思议。
成文好奇地问，“师弟想问什么，师兄都告诉你。”
闫定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信仰在坍塌，可声音依旧平静，“师……师父呢。”
“啊，他啊，死了。”
成文恍然地说了句，“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师弟你跟我一起埋的呢，你忘记了吗？”
闫定望着他，“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可以相信。”
成文笑了起来，“那你可以放心，咱们师父教咱们的都是真的，他教给你的正道之意也是真的。”
“你很像他。”成文望着他的目光没有责难，只有温和与欣慰，“所以我特别喜欢与你说话。”
“最好是能把你调教出来，就更好了，毕竟咱们师父，特别讨厌我呢。”
闫定一僵，想到某样可能，他的神态开始崩溃，“你……”
成文轻叹道，“他总说你最像他，却屡次说我心术不正，总妄图钻研捷径，不是一个好掌门的人选。”
闫定瞳孔缩紧。
“可怎么办呢？”成文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当无上宗的掌门，我怎么能让他坏了我的计划呢，所以只能送他上路了。”
“看。”成文指了指前方，“我也没亏待他，还给他选了一块风水宝地。”
闫定望去。
却见成文指的那个位置根本不是他与成文一起埋的地方，而是一块坐镇在阵法上，承担着灵力周转的阵眼所在。
他……
把师父的骨骸，埋在了这样的地方。
为他们提供修行！
“畜生！”
闫定猛然持剑，刺向了成文，可这一次没等明尘出手，就被成文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孤月，“师弟，别激动。”
“我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杀了师父这件事，那都很多年前了，你这样激动，容易气坏了身体。”成文语气温和，如往昔一样。
可闫定知道，他在恶意报复自己。
他在报复自己跟无上宗！
“他是我们的师父，是他捡了我们回来，是他教导我们……”
成文笑笑，神色温和，“教我的人？其实他不是很配的，而且闫师弟，你怎么就不觉得，我才是为了无上宗好呢。”
“为了无上宗好？”闫定眼中有嘲讽，也有眼泪，他大声嘲笑，“对无上宗好？杀光所有弟子，就是对无上宗好？毁了无上宗的一切，都是对无上宗好？”
“成文，你怎么有脸说出来这样的话！”
“你怎么有脸！”
成文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我说了，不要激动。”
“区区一些小弟子，没了，那就再收，这九州别的没有，人最多了，可成仙机会，只有一次，还是千载难逢的，不过是一些小牺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师弟，你不应该妇人之仁的。”
“那是仙吗？”
闫定眼前闪过血莲上的肉身，他双眼血红，“那不是仙！”
“那是魔！”
“你也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