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需要再试试另一件礼服吗？”
女人问了两遍，宋恩雅没有反应，她只是盯着自己手里拽着的一个透明袋子。
透明袋子里有一根长长的头发。
那是京媛熙的。
“还没弄好吗？”韩文州从外面走进来问。
女人摇摇头，在他的示意下离开了。
韩文州见宋恩雅在发呆，用力敲了敲桌子，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怎么，不敢去做检测？”
他是看中了她的身份才选择冒险和她们母女合作，所以宋恩雅必须要去做检测才能让他放心。
“如果你是担心京渊不给你股份的话，那大可放心，韩家会帮你，只要你有他的血缘，这就是你应得的。”
在京家得势之后，韩文州就用了各种法子为自己谋出路，其中就包括找宋真贤母女谈话。
即便宋恩雅很可能是京渊的人，可他依然冒险了。
韩氏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得选。
“不是，我只是在想就算我去做了检测，我又能得到什么呢，一个京家私生女的身份吗？”
从一个酒鬼爸爸、残疾妈妈的家庭，变成一个第三者妈妈和不待见自己的爸爸的家庭。
貌似怎么样都达不到幸福的程度。
宋恩雅知道一个集团的私生女必然是要比普通人好得多的，可实际上除了钱财方面，不也是被压迫的对象吗？
金明真就是这样。
再看京家，哪怕姜竹雅的妈妈嫁入了京家，可她依然被京媛熙压得死死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嫌一个私生女得到的东西不够多？”
韩文州觉得好笑，他上下打量着她，这个在过去根本配不上他儿子的穷人家的女儿。
就算是他家的佣人也很少有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家庭背景。
现在她却在质疑一个集团的私生女是否有价值。
“不管是私生女还是私生子，都有百分之十的继承权，如果我有私生子，他光靠这些都可以几辈子不愁吃喝了，你现在是看不上京氏的私生女了吗？”
未来的京氏只会比韩氏更辉煌，而且等京家彻底掌控黑三角之后，其他国家的海贸必然也要求助帝国。
哪怕只是京氏的私生女，在五年后、十年后也是被人恭敬的对象。
这个贫穷的女学生根本不知道黑三角意味着什么，她唯一的见识就是帝安国际，所以想象不出商业帝国的盛景。
韩文州的语气带着上位者的不屑和轻蔑。
“哪怕你只能得到百分之十，相信我，你的生活也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如果你什么都不懂，那就最好听我的！”
宋恩雅通过面前的落地镜望着这位中年成功人士，既感到失望，却又在意料之中。
他们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会这样，除了韩时叙，没人能理解。
如果她成了富豪却依然要折损自己的尊严，那将毫无意义，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可以接受平凡普通，前提是她能以自己的人格生活下去。
宋恩雅在心中呼出一口气，扯下一根自己的头发装入袋子，转身递过去，打断他说：“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韩文州对她的听话满意了一点，领着她一步步朝外面的豪车走去。
“等上了邮轮，你只需要尽可能露面，他们不承认你的身份不要紧，针对你讥讽你也无所谓，重要的是让他们记住你，这比什么都有价值。”
“等京氏彻底飞黄腾达了，只要京媛熙不在，他们表面上依然会对你客气，人呐，总是会抱有一丝侥幸的心态，觉得自己才是最明智的那个。”
上了车，韩文州一边细细嘱咐，一边轻笑着嘲讽。
宋恩雅则扭头望向窗外。
那些高楼大厦如同虚影一般快速往后退。
豪华邮轮很快出现在眼前。
宋恩雅提着柔软轻盈的裙摆，目光紧紧对着那艘邮轮，脚下逐渐加快，可在快要踏上的时候，一个保安拉住了她。
此时邮轮已经临近启动，守在下面的除了其他工作人员，就只有这一个保安。
他看见这个女孩儿是从雇主的车下来的，于是拽着她快步朝底部的货舱去。
宋恩雅回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灯光，提着裙摆一头扎进杂乱的黑暗之中。
邮轮上闹哄哄的，暖色的灯光将海面照得波光粼粼。
人们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扫向前面的京媛熙，等到有人敬酒离开后，便又会有人不经意间走过去攀谈。
邮轮上的人在无形之中排起了长队。
“媛熙太优秀了，相信京氏在媛熙的带领下会越来越辉煌。”
尹家航笑着举起酒杯，对着面前的父女俩敬酒，他特意将尹美妍带在身边。
“一个烂人。”
京渊一顿，他用余光看向旁边的人，似乎在判断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京媛熙面露讥笑，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她盯着尹家航的脸色，却见他跟没听到似的，面不改色地将酒一饮而尽，甚至还朝她露出笑。
就在他打算离开之际，京媛熙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哗——”
鲜红的酒水全部洒落在地。
旁观的尹美妍不可抑制地笑了一声，而后幸灾乐祸地观察起尹家航。
他脸部的肌肉紧绷，嘴角却又不得不勾出笑意，看上去颇为滑稽。
在这样人群密集的环境下，不可能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尹家航头一次这般克制自己。
“服务员，有酒水洒了，快来清理一下，媛熙不如换个地方，以免打湿裙子。”他压着怒气说。
“好啊，不过这里的地板已经打湿了……”京媛熙讥诮地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要他给她提裙子吗？
他一个长辈给她提裙子？
尹家航死死抿着唇，怒目圆睁，火气几乎要从他的眼神中冒出来。
“有劳尹总提醒，正好我们也出去吹吹风。”
在关键时刻，京渊平静开口打破了低沉的气氛。
这时京媛熙才勾起嘴角，漫不经心道：“尹叔叔不要误会，我没有让你给我提裙子的意思，你知道的吧？”
裴季泽适时地从旁边窜出来，顺手帮她把裙子提起，两人便笑着跟在京渊身边出去了，仿佛真没有这回事一般。
直到京氏父女完全离开，尹家航还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
京媛熙这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
不一会儿过来一个服务员拿着拖把打扫，他一点点拖着地上的酒水，拖把的边缘从皮鞋前面的地板扫过。
尹家航暴躁地一脚踹过去，服务员连人带拖把一起跌倒在地上。
“不会用毛巾么，没看到我还站在这里？这是多贵的鞋子你知道么，是想赔得倾家荡产吗？该死的蠢货！”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去换。”
那人一边鞠躬，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了。
听着动静，尹美妍好笑地朝嘴里塞了一口甜点，悠闲地品尝着。
尹家航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本已经蠢蠢欲动的手举到半空又克制着放下。
“不打吗？不打我就走啦，赵宇鹏他们还在等我讲笑话呢。”
尹美妍咽下嘴里的食物，笑嘻嘻地大步往外走。
那模样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在幸灾乐祸。
尹家航的脸色冷得吓人，他恼怒地踹了一脚桌子，将拿着毛巾过来的服务员吓得浑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