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合欢凄厉惨叫撕破夜空，鲜血自嘴角滑落。
“啊啊啊啊——！”
纯阳子怒吼更显绝望，竟比女子尖啸愈发刺耳。
墨绿藤蔓宛如苏醒巨蟒，疯狂勒紧收缩！
藤上密布倒刺早非单纯刺入血肉，那些邪物如活物般在体内狂舞钻探，精准寻觅经脉丹田所在！
纯阳子清楚感知，毕生苦修功力正被粗暴扯离体外！
生机随功力一同流逝。
他侧目望向身旁合欢，心头猛跳。
合欢那张勾魂夺魄的娇颜，此刻满布深深沟壑。眼窝深陷，松弛肌肤悬挂颧骨，那头青丝急速花白。
她引以为傲的容颜，正被无情岁月吞噬。
纯阳子境况更惨。他本就半只脚踏进棺椁，全凭长春功维持表面强健。如今生机强行抽离，伪装瞬间破碎。
肌肤似失水橘皮，迅速干瘪。健硕肌肉萎缩，乌发于数息间雪白稀疏，纷纷掉落。
他从威猛长者，变作行将就木、浑身腐朽气息的真正垂死之人！
“不……不要……”
纯阳子感受体内最后功力即将耗尽。他望向身旁同样急速衰败、气息微弱的合欢，眼中首次褪去淫邪，唯余无法言喻的恐慌与痛惜。
他深知，合欢将死。
媚术反噬，心神重创，如今再被夺去生机，她岂能撑得多久。
此念如烧红铁钳，狠狠剜着他心！
“住手！！”
纯阳子竭尽最后气力，朝叶归尘方向嘶吼。
“求求你！住手！”
他泪如雨下。
这个在江湖作威作福、视人命如草芥的长春谷右使，此刻涕泪纵横，哪还有半分高手风范。
“放了她……求你放了她！”
叶归尘挑眉，脸上讥讽更深。
他慢条斯理走至两个巨大“绿粽子”面前，饶有兴致打量着纯阳子惨状。
“哦？”
“你这是在向我求情？”
叶归尘掏掏耳朵，故作惊讶：“我没听错吧？你不是让我有种就杀了你吗？怎地，如今又不想死了？”
“不！不是我！”
纯阳子疯狂摇头，血丝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溢出。
“杀了我！你尽可杀了我！如何折磨我都行！求你，放过合欢！她快不行了！”
此言不仅让叶归尘愣然，连远处李清露眼中也闪过异色。
就连一直癫狂尖叫的合欢，动作也为之一滞。她浑浊目光转向身旁纯阳子，眼神复杂至极。
叶归尘失笑，笑得意味深长。
“有趣。”
“英雄救美？不，这是老狗救骚狐狸啊。”
他蹲下身，凝视纯阳子那张苍老绝望的脸，慢条斯理道：“我为何要放了她？她方才可是想把我变成只会交配的白痴。”
“给我一个理由。”
“秘密！长春谷的秘密！”
纯阳子如抓住最后救命稻草，急切吼道。
“我可告诉你长春谷最大秘密！一个关于谷主，关于……关于五行王鼎来源的秘密！只要你肯放了合欢！我便将所知一切尽数告知！”
五行王鼎的来源！
叶归尘眼神终于变了。这正是他一直想要探寻的。
一旁慕容复脸色骤沉！
“纯阳子！你敢！”
他厉声喝道，手中长剑在李青萝颈项压得更深，一道血线缓缓流下。
“你敢背叛谷主！？”
纯阳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谷主、什么背叛。他双目赤红盯着叶归尘，声音嘶哑哀求。
“叶公子！叶大侠！我求你了！合欢她……她只是奉命行事！她本性不坏！我们都是被谷主控制的可怜人！”
“只要你放了她，我这条老命，还有我知晓的所有秘密，全都给你！”
慕容复看着纯阳子那副卑躬屈膝模样，眼中鄙夷和杀机几欲溢出。
废物！
彻头彻尾的废物！
不仅任务失败，被一个土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竟为了一个女人，要出卖谷主！
这种人，简直是长春谷的耻辱！
他已无利用价值。
叶归尘看着纯阳子，又瞥了一眼那边脸色铁青的慕容复，嘴角弧度愈发玩味。
“狗咬狗，一出好戏啊。”
他摸着下巴，似乎真在认真考虑纯阳子的提议。
“你说的秘密，最好真有价值。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说着，他似乎真要松开对藤蔓的控制。
纯阳子眼中爆发出狂喜光芒。
“谢谢！谢谢叶公子！”
然而，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找死！”
慕容复发出怨毒低吼！
他完全不顾还被挟持在手的李青萝，身影一晃，化作一道诡异绿影，瞬间跨越十几丈距离！
他的目标，不是叶归尘，也不是李清露！
而是那个被藤蔓包裹、满脸狂喜的纯阳子！
“叛徒，当死！”
阴冷声音响起，慕容复手中长剑已非寻常凡铁。剑身缠绕令人心悸的墨绿邪光，那光芒充满腐朽与死寂气息。
“噗嗤！”
一声闷响。
叶归尘甚至来不及阻止。
那把缠绕邪光的长剑，已从背后干净利落贯穿了纯阳子心脏！
纯阳子脸上狂喜瞬间凝固。
他难以置信低下头，看着从胸口透出的、那截滴血剑尖。
他感觉不到疼痛。
只感觉到生命连同最后残存功力，正被那股邪异力量疯狂吞噬，比方才藤蔓抽取快了十倍！百倍！
他艰难转过头，看向身后那张因亢奋而扭曲的脸。
“为……为什么……”
“为什么？”
慕容复残忍而笑，猛地一搅手中长剑！
“咔嚓！”
纯阳子心脏被彻底绞碎。
“因为废物没有资格活着。更没有资格出卖伟大的谷主。”
他猛地抽出长剑！
一股黑血飚射而出。
纯阳子身体软软瘫下，生机彻底断绝。他那双浑浊眼睛至死圆睁，死死盯着合欢方向，满含不甘、悔恨，以及未曾说出口的温柔。
码头上，死寂如渊。
李清露握琴之手，骤然收紧。
被慕容复弃置一旁的李青萝，早已魂飞魄散，瑟缩于地。
叶归尘面上笑意，渐次敛去。他凝视慕容复，目光冷若寒星。
合欢痴望着纯阳子的遗骸。
那老色鬼，竟真的死了。
死在她面前。
舍身救她。
她忆起多年前，那个笨拙地将糖果藏于身后的邻家长者。忆起每当谷主对她心怀不轨时，他拼死寻由庇护她的情形。忆起他暗中送药时，那副心虚如贼的神态。
她恍然大悟。
那非是情爱。
那是比情爱更为深沉、更为默默的情怀。
“纯阳……”
她喃喃低语，声音枯涩如砂石相磨。
无人知晓，她与纯阳子，乃是同村被长春谷掳去的苦命人。
无人知晓，这个平日猥琐好色的老者，总在她练功受创时，暗中送来上等伤药。
无人知晓，每当谷主对她生出邪念，都是这老者以种种缘由，拼命将她保全。
他好色，他无耻，他杀戮如麻。
然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笨拙地将糖果藏于身后，欲逗她欢颜的邻家长者。
她一直自以为恨他。
恨他的好色，恨他的懦弱，恨他不敢违逆谷主。
直至此刻。
望着他冰冷的遗体，她方才醒悟。
那份恨意，早在数十年朝夕相伴中，悄然变质。
那是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依恋。
而今，这世上唯一还牵挂她的人，死了。
死在他们效忠终生的“自家人”手中。
何其荒诞。
何其……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