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山家院门被一脚踹开,几个壮汉闯了进来,人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棒子。
为首一人约莫三十来岁,三角眼,塌鼻梁,脸上带着一股子痞气,正是华西村附近有名的地痞头子王涛。
王涛大摇大摆走到院子中央,手中短棍舞成一片花,斜眼瞅着朱大山。
“朱大山,这个月的孝敬钱,准备好了没有啊?”王涛嗓门特意拔高几分,好让左邻右舍都能听得清楚。
他那双眼睛贼溜溜的,时不时地往朱莺莺身上瞟,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贪婪与淫邪,。
“要是交不出来,嘿嘿,你这闺女生的倒是如花似玉,哥哥我可就要多‘照顾照顾’了!”
朱大山被气得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却硬是没敢发作。
朱大山的婆娘吓得躲在丈夫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朱莺莺又急又怕,一把抢到父亲身前,张开双臂护住他:“王涛,不准你欺负我爹!”
叶归尘站在一边得一清二楚。这王涛的做派,分明就是地皮流氓!
朱家对他有救命之恩,此事断不能袖手旁观!
王涛见朱大山闷葫芦似的杵着,越发得意,朝身后一个手下努了努嘴:“给朱老实松松筋骨!”
朱老实是朱大山的外号,因为人比较老实,受欺负了也不反抗。
那手下狞笑一声,上前便要推搡朱大山。
“住手!”
朱莺莺吓得尖叫一声,但还是挡在朱大山身前。。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叶归尘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拦在泼皮和朱大山中间。
院内众人皆是一愣,王涛和他的几个手下也都停住了动作,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病秧子。
“叶大哥,快回来,你搞不赢的……”朱莺莺知道叶归尘身子骨弱得很,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王涛见叶归尘面生,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上不屑之色更浓。
“哟,这是从哪个药罐子里爬出来的?也想学人家英雄救美?滚回去喝你的药吧,别在这儿碍眼!”
王涛身后几个泼皮无赖也跟着哄笑起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朱莺莺气得小脸通红,急忙道:“叶大哥,你别管,他们人多……”
叶归尘好像聋了一般,缓步上前,不偏不倚地站在朱大山和朱莺莺的身前,将他们护住。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虚浮,但那份镇定自若,却让院内喧嚣为之一滞。
“想必这位就是王涛王大哥了?”叶归尘声音不高,但却自有气度。
王涛被弄得一愣,随即又觉得好笑:“小子,还算你有点眼力见!既然知道老子是谁,还不快滚开!”
叶归尘微微摇头:“王大哥此言差矣。我大宋自有法度,《宋刑统》开篇明义,便是要约束不法之徒,保境安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涛和他身后的众人:“诸位今日无故踹开民宅院门,出言恐吓,意图勒索财物,此乃‘强闯民宅’、‘恐吓取财’之罪。若朱家有所损失,便是‘劫掠财物’。倘若动手伤人,轻则杖脊流放,重则……‘伤人致死者,抵命’。”
叶归尘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条理清晰。
他先前在燕子坞时,也曾翻阅过一些杂书,其中便有大宋律法的相关记载,此刻信手拈来,竟也颇有几分气势。
王涛平日里欺负的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哪里听过这些条条框框。
他被叶归尘这一番话砸得有些发懵,愣了半晌,才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放什么狗屁!老子就是王法!在这华西村,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
王涛嘴上虽然强硬,但眼神却游移不定,显然有点慌了!
朱大山和朱莺莺也是一脸错愕,他们没想到,叶归尘平日里病弱不堪,现在竟有如此口才和胆识。
叶归尘见王涛神色变幻,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继续说道:“王大哥莫要急躁。小可不过是一介读书人,略通些许律法条文罢了。今日之事,本也不愿惊动官府。”
“我昨日还见村外不远处有巡检司的兵丁巡逻,想来是近来不太平,官府也加强了戒备。此处离县城不过几里路,若是闹将起来,引来了官差,对诸位兄弟,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王大哥是聪明人,想必也知道,为了一点小钱,把自己折进去,不划算。”
王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捏着短棍的手紧了又松。
叶归尘这话,软中带硬,既点出了他的不法行为,又暗示了官府的威慑,还给他留了些许颜面。
“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王涛眯起三角眼,狐疑打量着叶归尘。
叶归尘淡然一笑:“小生乃是朱大哥的远房亲戚,多年不见过来瞧瞧。我虽然落魄,但在江湖上也曾结识过三五好友,他们脾气不大好,最是见不得朋友受人欺辱。”
这话半真半假,叶归尘确实认识乔峰等人,但眼下乔峰在哪儿都不知道,哪里还能指望他们。
叶归尘不过是想吓唬王涛一下,赌的就是他们欺软怕硬的本性。
王涛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眼前这小子,虽然病恹恹的,但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子从容淡定,不像是普通乡下人。
而且还提到《宋刑统》,又说什么巡检兵丁,还暗示有江湖背景,这让王涛有些摸不着这人到底哪条道上的。
王涛平日里横行乡里,靠的就是一股子蛮横。真要碰上硬茬子,或是惊动了官府,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朱大山这点“孝敬钱”,把自己搭进去,确实不值当。
想到此处,王涛的气焰已消了大半。
他恶狠狠瞪了朱大山一眼,又用短棍指着叶归尘:“小子,算你狠!今天老子认栽!”
“不过,朱大山,你给老子记住了,这事没完!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说罢,王涛狠狠啐了一口,带着手下泼皮骂骂咧咧离开了。
直到王涛身影消失在巷口,朱大山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靠在墙上。
朱大山的婆娘也从后面探出头来,脸上兀自带着惊惧。
“叶……叶兄弟,多亏了你啊!”朱大山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声音都有些发颤,想来是平日里没少在王涛手底吃亏。
“是啊,叶大哥,谢谢你!”朱莺莺也跑了过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说话都有些费劲的叶大哥,竟然能凭着几句话,就吓退了凶神恶煞的王泼皮。
这比那些舞刀弄枪的莽汉,不知要厉害多少倍!
叶归尘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朱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他刚才看似镇定,实则也是在强撑。一番话说下来,只觉得胸口发闷,气息不畅。
叶归尘现在这副身子骨,别说动手,便是多说几句话,都觉得劳神费力。
“叶大哥,你快进屋歇歇吧。”朱莺莺见他脸色有些苍白,连忙扶着他。
叶归尘点点头,任由朱莺莺扶着自己进了柴房。
朱大山看着叶归尘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救下这个人,不过是一时善念,却没想到,今日竟反过来受了他的庇护。
只是,王涛临走前放的狠话,却扎在了朱大山的心头,让他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