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李世民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重复了一遍这个字。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子玄,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自古以来,帝王皆称“天子”,意为上天之子,代天牧狩万民。这既是皇权神圣性的来源,也是悬在每一个君王头顶的无形枷锁。
现在,这个自称三千年前王族后裔的老头,竟然说他们的敌人是“天”?
这是大逆不道,还是……另有隐情?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都是当世顶尖的聪明人,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天”,恐怕并非他们所理解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天道”或“苍天”。
“说具体点。”李世民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是。”子玄整理了一下思绪,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血与火的年代。
“陛下可知‘封神演义’?”
李世民点了点头。这本由太子殿下“整理”出来的奇书,早已通过皇家书馆的话本和评书,传遍了大街小巷,连他闲暇时都翻过几遍。里面那些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仙神妖魔,他只当是民间艺人夸张的想象。
“那本书里,九分虚构,却有一分,是真实。”子玄缓缓说道,“那所谓的‘阐教’与‘截教’之争,所谓的万仙大阵,其实……是两个更高维度的外星文明,在我们母星系的一场代理人战争。”
“我们的母星,并非这颗星球。它位于一个被我们称为‘天市垣’的星官之中。我们的文明,在其上已经延续了数万年。直到有一天,‘他们’来了。”
子玄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一个,自称‘阐教’,以净化宇宙秩序为名,崇尚基因纯粹,视其他文明为草芥。另一个,便是追杀我们的‘吞噬者’,在当时,它被我们的一些原始附庸文明,称为‘截教’,信奉万物皆可‘截取’,信奉混乱与污染。”
“两个文明,在我们的家园上空,打了一场我们无法理解的战争。帝辛陛下,也就是后世所称的‘纣王’,他并非昏庸之主,恰恰相反,他是我族万年不遇的英主。他看穿了这些‘天神’的真面目,试图带领我们,摆脱被奴役的命运。”
“于是,他启动了‘封神计划’,也就是……‘方舟计划’的雏形。他暗中集结了文明所有的力量,建造了庞大的星际舰队,想要带领我们的人民,逃离那片战场。”
“然而,计划泄露了。‘阐教’扶持的代理人,也就是西周,发动了叛乱。而‘截教’,也就是‘吞噬者’,则趁虚而入,污染了我们半数的舰队。”
“那一场大战……母星崩毁,日月无光。主力战舰‘朝歌’号,在帝辛陛下的亲自指挥下,与‘阐教’和‘吞噬者’的主力,在星门处同归于尽,为我们这些搭载着平民和技术资料的科考船,争取到了逃生的机会。”
子玄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机库里。
李世民、长孙无忌、房玄龄,三位大唐帝国的巨擘,彻底听傻了。
他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无情地颠覆,然后踩在地上,碾得粉碎。
什么武王伐纣,什么牧野之战,什么姜子牙封神……原来,史书上那寥寥几笔的记载背后,竟然是一场如此波澜壮阔,又如此惨烈的星际战争和文明逃亡史!
“你的意思是……”李承乾摸着下巴,开口了,“商纣王,其实是个反抗外星侵略者的民族英雄?”
“是。”子玄毫不犹豫地点头,“陛下是英雄,是为文明存续,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守护者。史书,不过是胜利者……是那些‘天神’的傀儡,写下的谎言。”
李世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李承乾,眼神复杂。
他发现,自己这个儿子,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很多事情。他口中的“外星人”、“高维文明”,和子玄所说的“阐教”、“截教”,竟然能完美地对应上。
这小子,到底还瞒着自己多少事?
“那……那个‘阐教’呢?”房玄龄忍不住问道,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既然‘吞噬者’跟了过来,那他们……”
“不知道。”子玄摇了摇头,“或许,他们认为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已经不值得他们出手。又或许……他们也在那场大爆炸中,元气大伤。三千年来,我们再也没有感应到他们的存在。”
“但这,才是最可怕的。”子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一个未知的,强大的,并且对我们抱有敌意的文明,就像一头潜伏在黑暗森林里的猛虎,随时可能扑出来,给我们致命一击。”
黑暗森林……
李承乾的眼皮跳了一下。
“好了,历史课就上到这里。”李承乾拍了拍手,打破了沉重的气氛,“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你们是大唐的人。以前的恩怨,以前的辉煌,都给孤忘掉。”
他看向子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王族,什么舰长。从今天起,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唐皇家科学院的研究员。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你们脑子里所有的知识,都给我原封不动地倒出来,变成图纸,变成实物!”
“是……殿下。”子玄躬身应道。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们的命运,已经和眼前这个年轻的皇朝,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李淳风,孙思邈!”李承乾喊道。
“臣在!”早已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的两人,连忙上前。
“你们两个,立刻成立‘殷商文明解析项目组’。”李承乾下令,“子玄先生和他的族人,交给你们了。我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把‘探路者’号上的所有技术资料,给我分门别类,整理出来!尤其是材料学、能源学、空间技术和生物工程这四个方面,是重中之重!”
“还有,”李承乾加重了语气,“给我盯紧了他们。我需要的是纯粹的技术,不是夹杂在里面的私货。任何有关他们那个时代社会制度、祭祀礼仪之类的东西,一概不准碰,听明白了吗?”
“臣,明白!”李淳风和孙思邈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太子的深意。
技术,是好东西。但附着在技术之上的思想,却可能是毒药。太子这是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至于你们……”李世民终于从巨大的信息冲击中缓了过来。他看着子玄等人,缓缓开口,“朕,可以给你们大唐子民的身份,可以给你们荣华富贵。但你们要记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从你们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你们就是朕的子民。朕,才是你们唯一需要效忠的君主!”
帝王的气势,展露无遗。
子玄等人心中一颤,再次躬身:“我等,参见陛下。”
风波,暂时平息。
子玄等人的到来,像是一剂强效催化剂,让“上帝禁区”的科技研发,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爆发期。
有了这些活的“数据库”,许多之前困扰李淳风他们的技术瓶颈,被轻易地突破了。
“神金”的配方被进一步优化,熔炼的温度和成本都大大降低,并且可以根据不同的需求,调整出侧重防御、侧重韧性、或是侧重能量传导的多种型号。
“神之心”的能量回路被彻底解析,一种更小、更稳定、更高效的能量核心——“灵能核心”被制造出来,标志着大唐的能源技术,正式从“核能”时代,迈向了“灵能”时代。
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这天,李承乾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研究着一份由“探路者”号星图转化而来的太阳系三维模型,李淳风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慌什么。”李承乾头也不抬,“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李淳风把一份报告拍在李承乾桌上,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哭丧着脸说道,“殿下,‘探路者’号,修不好了!”
李承乾的动作一顿,拿起了报告。
报告上说,经过子玄和项目组的联合检测,发现“探路者”号的曲率引擎,在三千年前的战斗中,核心部件“空间稳定锚”被彻底摧毁。
而制造“空间稳定锚”的核心材料,是一种名为“奇点黑金”的超重元素。这种元素,在自然界中极难形成,只有在中子星碰撞,或者超新星爆发的极端环境下,才有可能少量产生。
“根据子玄的星图记载,咱们这个星系……贫瘠得可怜。”李淳风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别说中子星了,连颗像样的超新星都没有。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可能存在‘奇点黑金’的矿脉,在……在四光年外的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系。”
四光年。
没有曲率引擎,就算用“鲲鹏”运输机那样的亚光速飞船,也要飞上几百年。
“也就是说,”李承乾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我们被困在这个太阳系了?”
“正是如此!”李淳风捶胸顿足,“我们现在就像是守着一座绝世宝库,却发现钥匙在别人家的米缸里藏着!看得见,摸不着啊殿下!”
没有曲率引擎,就意味着无法进行超光速航行。
无法超光速航行,就意味着他们永远也无法离开太阳系,去寻找更广阔的生存空间和资源。更意味着,一旦那个神秘的“阐教”,或者更可怕的“吞噬者”再次降临,他们将无处可逃,只能坐以待毙!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在李承乾的心头。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李承乾问道,“我们自己不能制造‘奇点黑金’吗?”
“不能。”李淳风摇了摇头,“制造那种元素,需要的能量和技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子玄说,除非我们能找到一颗中子星,然后把它……把它当成原材料来炼……”
李承乾的嘴角抽了抽。把中子星当原材料,这帮祖宗的想法还真是……朴实无华。
“殿下,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李淳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们对‘探路者’号的探测,惊动了一个……不该惊动的东西。”
他调出了一张新的星图。
在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里,一个原本被标记为“休眠状态”的信号源,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这是……”
“一个三千年前,‘阐教’留下的前哨站。”李淳风的声音艰涩,“它好像……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