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的拥抱像一道无形的开关,悄然改变了傅承洲和江逾朝之间的氛围。
傅承洲不再满足于在实验室当“学生”,开始频繁约江逾朝吃饭。
起初江逾朝还有些犹豫,但傅承洲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讨论项目”、“请教问题”,后来干脆直接说:“逾朝,一起吃饭吧。”
第一次正式约饭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傅承洲选的地方,装修简单,却安静。
他推开门时,江逾朝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水杯边缘。
“等很久了?”傅承洲坐下,把菜单推过去,“这里的糖醋排骨不错。”
江逾朝抬头看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傅承洲顿了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不是工作用的,封面是简单的黑色,边角有些磨损。
他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用钢笔写着细密的字:“江逾朝饮食习惯:喜甜,忌辣,糖醋排骨出现频率78%,午餐常点……”
江逾朝看着那行字,嘴角抽了抽:“傅承洲,你这是在做学术调研?”
傅承洲的耳尖微微发红,合上笔记本:“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前没机会,现在想补上。”
菜端上来,傅承洲熟练地把排骨上的脆骨剔掉,放进江逾朝的碗里。
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江逾朝却愣住了——以前当助理时,傅承洲连他有没有吃饭都不会过问。
“你小时候……想当钢琴家?”傅承洲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江逾朝差点被排骨噎到:“你怎么知道?”
“周明远说的。”傅承洲老实回答,又翻开笔记本,“他还说你喜欢在雨天听爵士乐,梦想是用数学模型预测流浪动物的活动轨迹。”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傅承洲,你这是在写‘追妻日记’吗?”
傅承洲握笔的手一顿,抬眼看他,眼神却很认真:“是啊。”
他合上笔记本,推到江逾朝面前,“这里面记着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错过的每一件事。我想把错过的二十年,一点点补回来。”
笔记本的封面还残留着傅承洲的体温,江逾朝没去接,只是看着他:“你以前不是说,学术之外的事都是浪费时间吗?”
“以前是我错了。”傅承洲的声音很轻,“学术是公式,可你不是。公式有唯一解,你却让我知道,生活可以有无数种可能。”
窗外下起了小雨,敲打着玻璃。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认真的脸,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熬夜,这个人穿着雨衣进来,连句关心都没有。
而现在,他会记得他的喜好,会笨拙地记录下关于他的一切。
“其实……”江逾朝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我小时候学过钢琴,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就没再学了。”
傅承洲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转系后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给流浪猫做活动模型。”江逾朝笑了笑,“那时候觉得,至少它们的轨迹是可以预测的,不像人心。”
傅承洲的心猛地一揪。
他知道江逾朝说的“不像人心”指的是什么。
他拿起筷子,又给江逾朝夹了块排骨,这次手有些不稳,差点掉在桌上。
“逾朝,”他轻声说,“人心也可以预测。比如……”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比如我现在在想什么,你能猜到吗?”
江逾朝抬眼看他,傅承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亮,里面映着他的影子。
他忽然有些不敢看,低下头:“我怎么知道。”
“我在想,”傅承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
吃完饭出来,雨下得更大了。
傅承洲撑开伞,却把大部分伞面都倾向江逾朝那边,自己半边肩膀都湿了。
“傅承洲,你伞歪了。”江逾朝提醒他。
“没歪。”傅承洲固执地说,“你胃不好,不能淋雨。”
江逾朝看着他湿透的肩膀,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他接过伞柄,往中间挪了挪:“一起打。”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碰到一起。
傅承洲的体温透过湿掉的衬衫传来,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其实你不用这么刻意……”江逾朝忽然说,“记笔记什么的,挺傻的。”
傅承洲脚步一顿,有些紧张地看他:“那你……不喜欢?”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是不喜欢,是觉得……”
他想了想,“觉得你以前是‘人形公式机’,现在突然变成‘记仇小本本’,有点反差。”
傅承洲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这是江逾朝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放松,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
“只要你喜欢,”傅承洲看着他,眼神温柔,“我可以当任何样子。”
雨还在下,伞下的两人却觉得很温暖。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湿透的头发,忽然想起他办公室里永远摆成45度角的文具,和现在这个愿意为他淋湿半边肩膀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也许,冰山真的在一点点融化,而他好像,也开始期待看到冰山下的风景了。
走到实验室门口,江逾朝把伞递给他:“我到了。”
傅承洲接过伞,却没走,只是看着他:“逾朝,明天周末,要不要……去看画展?听说有个印象派的展。”
江逾朝刚想回答,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周明远探出头:“江逾朝,你可算回来了!刚才设备突然出问题,差点炸了!”
傅承洲的脸色瞬间变了,抓住江逾朝的手腕:“有没有受伤?”
“没、没事,就是吓了一跳。”江逾朝被他抓得有些疼,“可能是线路老化了。”
傅承洲皱紧眉头,推开实验室的门走进去,仔细检查着设备。
江逾朝看着他专注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把“学术严谨”挂在嘴边的男人,现在最担心的,好像不再是公式和数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