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VIp套房的厚地毯吸走了大部分声音,只余下陈野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还有血液滴落的“嗒…嗒…”声。那股无形的精神风暴虽然短暂,却像用冰锥搅烂了他的脑髓。视野里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惨绿重影,耳中高频蜂鸣持续不断,每一次心跳都带起颅骨内炸裂般的剧痛。
但他没死。
剧痛是活着的证明。左腿那撕心裂肺、几乎让他昏厥的痛楚,此刻竟成了锚定他意识的唯一浮标。他狠狠一咬舌尖,铁锈味混着剧痛刺入神经,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
眼前景象带着重影晃动:
矮几上,那个银灰色的手提箱——“钥匙”——顶部双螺旋环绕眼睛的徽记正散发着幽冷、稳定的蓝光,内部机械运转的低鸣如同恶魔平稳的心跳。它被启动了!
那个穿灰色西装的“导师”已不见踪影,只余下地毯上被撞倒的豪华单人沙发。狡猾的老狐狸,启动瞬间就溜了!
门内侧,被陈野点倒的光头刀疤壮汉正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臂和大腿的弹孔汩汩冒血,眼神却凶悍如受伤的野狼,另一只手正摸向掉落在旁的霰弹枪!
更让陈野肝胆俱裂的是——“蝮蛇”!
“蝮蛇”侧身倒在门框旁,整个左肩背血肉模糊,战术背心被霰弹撕成了破布条,混合着碎裂的防弹插板深深嵌进皮肉里。鲜血浸透了半边身体,在他身下迅速洇开一大片暗红。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试图抬起右手握枪,手臂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冲锋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血沫。
“操…操他妈的…” “蝮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睛死死瞪着那刀疤壮汉。
“箱子…钥匙…” 陈野嘶吼,声音像是砂纸在摩擦铁锈。苏婉!李涛!时间!每一个念头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神经!他必须拿到那个箱子!那是唯一的希望!
他右臂猛地撑地,试图站起扑向矮几!可那条该死的左腿!剧痛如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中弹的伤口在刚才的扑倒和摔落中彻底崩裂,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正顺着裤管往下淌,整条腿麻木中带着钻心的酸胀,仿佛里面的骨头已经碎成了渣,全靠肌肉和意志强行捆在一起。
“呃啊——!” 陈野闷哼一声,刚撑起一半的身体又重重砸回地毯上,距离那矮几,依旧是一臂之遥!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
“吼——!” 那刀疤壮汉竟然忍着剧痛,猛地用未受伤的左手抄起了霰弹枪!他脸上横贯的刀疤因剧痛和暴怒扭曲得如同蜈蚣,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狞笑,对准了趴在地上、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陈野!
“死吧!杂种!” 壮汉咆哮着,手指扣向扳机!
千钧一发!
“噗!”
一声沉闷的枪响,并非来自霰弹枪。
刀疤壮汉的眉心猛地爆开一个血洞!他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身体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般轰然倒地,手中的霰弹枪也砸落在地。
陈野猛地扭头!
只见“蝮蛇”侧躺在地,右手不知何时摸出了腰间的备用佩枪——一把沉重的.45口径手枪,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他开枪的手臂剧烈颤抖,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倒下的敌人。
“妈…妈的…想动我队长…问过老子…了吗…” “蝮蛇”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蝮蛇!” 陈野目眦欲裂,兄弟用命给他争取了时间!他不再试图站起,右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五指深深抠进厚实的地毯纤维里,拖动着几乎报废的左腿和整个沉重的身体,如同一条濒死的鳄鱼,向着矮几,向着那个散发着不祥蓝光的箱子,一寸寸,一寸寸地爬去!
左腿每一次在地毯上拖行,都带来碾碎骨头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贴身的衣物。地毯的绒毛摩擦着伤口,每一次移动都留下粘稠的血痕。他咬碎了后槽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箱子,视野因剧痛和缺氧而阵阵发黑,苏婉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红色数字(79%…78%…)仿佛就在眼前闪烁。
近了…更近了…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金属箱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冰冷气息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箱体表面那个双螺旋眼睛的徽记,蓝光似乎更盛了一分。
他成功了!箱子就在手边!
然而,就在陈野的手指即将扣住提手的瞬间——
“呃——!!!”
一声非人的、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尖啸,如同无形的次声波炸弹,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舱壁,狠狠撞进陈野的脑海!
这尖啸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意识深处炸响!比刚才的“钥匙”精神风暴更加纯粹,更加冰冷,带着一种血脉相连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熟悉感!
李涛!是李涛彻底失控的咆哮!
与此同时,陈野右眼太阳穴处,那块为了感应李涛状态而植入的钛合金感应片,猛地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高热!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他的头骨上!皮肤瞬间焦糊,发出“滋滋”的轻响!一股滚烫的、带着腥甜味的液体——是他的脑脊液混合着鲜血——顺着太阳穴和眼角狂涌而出!
“啊——!” 陈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大脑仿佛被那尖啸和感应片的高热生生撕裂!他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地毯上剧烈地抽搐!刚刚握住的箱子脱手滑落!
边境野战医院,隔离病房。
人间地狱!
李涛的身体弓成了一个超越人体极限的弧度,如同被无形巨手从内部狠狠撕扯!束缚带早已化为齑粉。他身上覆盖的监测贴片被狂暴的能量瞬间烧毁,连接线缆如同活蛇般疯狂甩动、爆出火花!
“吼嗷——!!!”
那已经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是深渊巨兽挣脱束缚的咆哮!他猛地从病床上弹起,双脚重重踏在防弹玻璃地板上!
“咔嚓!轰——!”
特殊加固的防弹玻璃地板,如同脆弱的饼干般,以他双脚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随即轰然塌陷出一个大洞!碎玻璃如同子弹般四射飞溅!
李涛的身体落到了下层——那是设备层和紧急通道!
他全身的肌肉如同吹气般疯狂膨胀、扭曲,皮肤下惨绿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剧烈搏动、蔓延!右臂更是彻底异化,惨绿色的角质鳞片疯狂增生、覆盖,五指拉长、尖锐,化为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恐怖利爪!他仅存的那点人类意识,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毁灭绿焰之中!
“目标突破一级隔离!重复!目标突破一级隔离!启动最高防御协议!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离开建筑!” 罗帅的嘶吼通过广播系统响彻整个医院区域,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和决绝!他亲眼看到李涛落下去的方向,是通往医院地下紧急发电机组的通道!那里一旦被破坏…
然而,更致命的危机在身边!
“苏婉!苏婉!” 罗帅扑到苏婉床边。女孩的身体在刚刚那声非人咆哮引发的无形冲击波中,如同破布娃娃般再次弹起又落下。口中涌出的鲜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暗紫色冰晶!她的生命监护仪屏幕上,心跳曲线几乎变成了一条濒死的直线!血氧数值疯狂闪烁着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70%!并且还在持续下跌!
“血氧过低!心衰!快!强心针!肾上腺素!准备电击!” 主治医生声音都变了调,护士手忙脚乱地推来抢救设备。
罗帅一把撕开苏婉染血的病号服领口,想进行心脏按压。可当他的目光落在苏婉苍白的锁骨下方时,动作猛地僵住!
那里,原本随着血链断裂而消失的淡金色锁链状印记,此刻竟然再次浮现!只是,那印记不再是温暖的金色,而是变成了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并且,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上蔓延!如同某种邪恶的纹身,爬向她纤细的脖颈!
“这…这是什么?!” 罗帅骇然失声。血契不是断了吗?这诡异的印记又是什么?!
“滴滴滴——呜——!!”
刺耳的警报声陡然拔高到极限!苏婉的监护仪屏幕上,代表心跳的曲线猛地拉直!尖锐的平线警报如同丧钟般敲响!
“室颤!无脉性电活动!快!除颤仪!最大能量!” 医生绝望地嘶吼。
病房内,一边是仪器疯狂的警报和医护人员拼尽全力的抢救;另一边,是下层通道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撕裂声、墙体破碎声,以及那越来越近、越来越狂暴的非人咆哮!
毁灭的绿焰与垂死的冰霜,在这间小小的隔离病房内外,奏响了同归于尽的终焉序曲。
货轮上,陈野蜷缩在冰冷的地毯血泊中。
太阳穴的剧痛和灼烧感稍缓,但李涛那穿透灵魂的咆哮带来的撕裂感依旧在颅内回荡。右眼被自己混合着脑脊液的鲜血糊住,视野一片猩红模糊。他艰难地抬起头,用唯一能视物的左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银色手提箱。
箱子表面,那个双螺旋环绕眼睛的徽记,蓝光幽幽,如同恶魔的独眼,冷漠地俯视着他。
苏婉的冰晶,李涛的咆哮,蝮蛇的血泊…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这个冰冷的金属盒子。
“拿到它…必须…拿到…” 陈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分不清是喘息还是呜咽。他左腿彻底废了,连爬行的力气似乎都已耗尽。他伸出颤抖的、沾满自己鲜血和脑脊液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朝着那冰冷的箱体,再一次,无比艰难地…抓去!
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那股来自深渊的冰冷再次袭来。
这一次,伴随着冰冷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仿佛那箱子里的东西,与他有着某种…诡异的共鸣?
陈野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