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初歇，屋中烛火未熄，只有榻前一盏宫灯燃着，光影柔得像她轻颤的睫毛。
沈朝盈靠在他怀里，额发贴着他胸口，一只手还搭在他腰侧，呼吸绵软轻稳，像是终于安了心。
裴齐光摩挲着她的手背，眼神一刻不错地看着她的眉眼，忽觉荒唐。
一个本该冷性薄情的帝王，竟为这怀中人动情错乱。
他遇见过太多人，却皆如朝生暮死的露水，他未曾驻足，也未曾心痛。
可在这黯淡的人群中，怎么她就如此鲜明，
就像在他生命里划了一道深深的水痕，把他原本平静的河面搅得波光粼粼。
可他却不知，那些爱，那些泪，那些柔软的部分，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她一靠近，他就再也无法保留自己。
裴齐光抱着沈朝盈，手不肯松，像是怕她一走，他就会再也碰不到她一样。
沈朝盈躺得久了有些发麻，动了动腿，抬手拍了拍他后背，“所以今夜到底怎么回事？刚刚那个样子，是谁给你下药了？”
她语气不重，甚至还有点撒娇似的打趣，可一开口，就带着她独有的温柔力量，把人心底那些搅乱的水压了下去。
裴齐光没立刻回话，只是把下巴搁在她肩窝里，像是在寻一个喘息的地方。
过了片刻，他闷闷开口，“龙吟殿有个新调来的宫女，长得有点像你，今夜她给我奉茶，我一靠近就觉得不对劲，是迷情香。”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点，“我没碰她，我一眼就认出来不是你。可她凑过来的时候，我……我竟然一瞬间有点迟疑。”
沈朝盈心里如波涛骇浪，给龙吟殿安插人手这种事情明显不是瑶古娜能做到的，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她差点就要坐起来跟他细细复盘这中间的蹊跷，却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嗓音。
他低头蹭了蹭她肩头，像只犯错又不敢撒娇的小兽，“就那一瞬，我真的怕我认错。怕是你，我怕要是我推开了你会伤心……可是我又怕要是我没推，那就再也没脸面对你了。”
“我杀了她。”他轻声说，“她刚碰到我的衣袖我我就反应过来了，我知道她是重要的一环，应该将她押住审问，但是我没控制住，我拔了剑。”
他语速慢极了，像是把心剖开一寸一寸地递到她手里，每一句都混着自责，惊慌，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委屈。
“我没碰别人，初初，我真的没碰。”他小心翼翼抬眼看她，“我不怕那些谋划用在我身上，但我怕你信以为真，你就不要我了。”
沈朝盈听着，心口轻轻一颤，她从来没见他这个样子。
他是天崇的皇帝，是帝心深沉，杀伐果断的那个人，哪怕是在金殿上一个眼神也能让群臣退避三舍，更何况宠幸几个女人，在这样的世界观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他此刻就这样惊慌，像把整颗心掏出来攥在她手里。
“所以你才冲过来我这里？”她声音低下来，像是怕吵着他。
“嗯。”他抱得更紧，“一出事我第一反应就是你，我得来找你，我得告诉你我没有，初初你信我，对不对？”
沈朝盈手指慢慢在他背上来回轻抚，像安抚一只在风雨中走了很久的小狗。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又把人往怀里收了收，“你说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倒像个怕被丢下的小孩？”
裴齐光不说话，喉结滚了一下，只把脸更用力地埋进她颈窝。
“陛下也太紧张了吧？”她抬眼看他，眼角含着点笑意，“你本来就是三宫六院的帝王，又不是没宠幸过别人，怎么这时候反倒开始在意起来了？”
她这语气明明带着玩笑，分明是打趣，可那笑意里却像藏着一点点微不可察的不以为然。
裴齐光却没笑。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手指摩挲着她发尾，语气倒是格外认真，“是，我有妃嫔，也不是没有翻过别人的牌子，只是我以为帝王就该那样，后宫嫔妃如云，也不过是朝规礼制的一部分。”
“这是天经地义，但天经地义也可以不做。遇见你我才知道，如果心里真的装了一个人，是再看不见别人的。”
“初初，我不是怕你笑话我才这么在意，也不是怕被你抓住错处。”他轻轻将她发丝拨到耳后，掌心贴上她的脸颊，“我是怕我做错了，你就不愿意再靠近我。”
“以后不会了。”他声音极轻，却像诺言般坚定，“不管是谁，不管她有几分像你，都不行。”
沈朝盈被他看得有点发怔，眼珠转了转，小声嘟囔，“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又一眼看中了谁。”
“我眼睛里就你一个。”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没带停顿，也没有犹豫。
沈朝盈瞪他一眼，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酸死人了。”
“你喜欢酸的。”他理直气壮地耍赖，顺势把她整个人捞进怀里，贴得更近。
闹了一会，沈朝盈窝在他怀里，指尖慢悠悠地转着他胸前的玉佩，半晌才问，“那个宫女，你查出来是哪宫的了吗？”
裴齐光声音低沉，“礼部内侍送进来的，查不出什么问题。”
沈朝盈郁闷地垂首，“最近这些事都太蹊跷了，一件接着一件，还有件事，最近大公主和瑶美人走得挺近的，你知道吗？”
裴齐光眉心微蹙，“我知道她最近频繁与真儿接触，只是向来我都不会对真儿约束太多。初初，真儿的事你帮我看着，别让她再和瑶古娜太亲近了。”
“你也怀疑她别有用心？”沈朝盈望着他。
裴齐光沉默了片刻，眼神缓慢落在沈朝盈脸上，眸色深得像风过夜海。
“我不只是怀疑。”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大概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推着这些事。”
沈朝盈怔了一瞬，刚要追问，他却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说，时机未到。牵扯太大，说早了反而打草惊蛇。”
“但我答应你，一旦能动手，第一个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