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宫道转角时,不远处有两个小宫女各捧着一份香料一边交谈一边朝绮梦居的方向走去。
“青儿姐姐,我听说有孕之人不是不宜用香吗,为什么我们要去太医院给宝林领香料呀?”
“你这就不懂了吧?宝林体质偏寒,于生养皇嗣不利,这是太医院特意为宝林研制的安胎香。”
“那看来陛下对宝林这胎很是看重呢!”
“那是自然,等小皇子出生了,我们跟着宝林,也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两人渐行渐远,后面的话钟妃就听不见了,她眯着眼,若有所思。
回到流霞宫,钟妃本与二公主玩着,却在闻到二公主衣裳上的熏香的一瞬间,猛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钟妃让人把二公主带下去,迎春忙过去关好门,才走到钟妃身边。
“迎春,婉小仪今日说她的衣裳丝线颜色是改了染料比例制成的,那若是张宝林的香料……”
迎春一惊,“娘娘,那香料是太医院研制的,并不是司宝司上献,且张宝林的人也是直接去太医院领香料,实在难以找出机会啊。”
钟妃思忖片刻,“陛下这些年整治后宫,倒是让太医院都没有本宫可用的人了。”
“是啊娘娘,可若是我们直接换香料,那无论是来源还是旁的过程,都极容易败露。”
“照你这么说,这件事就没有办法了?这样好的机会,本宫实在不想错过。”钟妃只觉得满心烦躁,一想到可能会有一个皇子从别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就恨不得让她彻底消失。
“迎春,去让顾太医来为本宫请平安脉。”
迎春出去的时候,经过站在门口脸色白了的文夏,轻叹一声。
……
顾太医一路上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震惊,紧张,还有一丝隐秘的欣喜。
顾太医刚来太医院做学徒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小又生得白净,众人都不太看得起他,当他再一次因为那些冷嘲热讽独自躲在角落黯然神伤之际,是文夏突然出现给他递了帕子,从此他视文夏为他的神明。
钟妃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文夏不喜欢他,她也没有动过随随便便把文夏许出去的念头,可奴婢终究是奴婢,若是此次委屈一下文夏便能除掉一个皇嗣,那也是文夏的福气。
顾太医象征性为钟妃请了平安脉,钟妃便说出了让他来的目的,听得顾太医差点吓掉手中的茶盏。
谋害皇嗣那是什么罪?那是要掉脑袋的啊!
钟妃不耐地看着他,“本宫就问你,改动香料比例能不能影响张宝林的胎?”
顾太医艰难颔首,正想找借口逃脱,却听得一句“这件事你若是做成了,本宫做主把文夏许给你”。
顾太医整个人就僵那儿了。
他其实算是个有医者仁心的,也是真心热爱这差事,他也有远大的抱负和美好的愿景,比如靠自己做上太医院院首,给自己的父母最好的生活等等。
但是这一切跟文夏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他想得到文夏的执念太深了。
他几乎只是思考了两息就同意了这场交易。
两个人都很满意,没人在乎暗自垂泪的文夏。
御书房。
逐一递上了调查宋芩枝的结果,裴齐光细细翻阅后硬是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宋芩枝的父亲是吏部侍郎宋方盟,宋芩枝的母亲朱氏本是他的第四房妾室,可是几年前宋方盟的正室发妻和他最宠爱的小妾都莫名死于意外,然后朱氏就被抬为了续弦,宋芩枝这才有了嫡女身份来参加选秀。
裴齐光本不会关心一个臣子的家长里短,况且那二人的死官吏都查了,调查结果就是意外,可是裴齐光就是觉得不对劲了。
若裴齐光是个普通的男人,可能从一开始觉得自己喜欢宋芩枝便就这么陷进去了,可是他是帝王,自从沈朝盈的话让他对宋芩枝有了一丝疑心开始,有些东西就如同种子一般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继续查,尤其是朱氏的死因。”
“是。”
裴齐光摩挲着腰间的龙纹玉佩,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全,去凝香阁说一声,朕去用午膳。”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杨全还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陛下怎的又不去珩小仪那儿,转头见婉小仪去了。
明明上次陛下还跟他说什么,朕不能再让初初伤心了之类的话。
杨全表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好自己不算男人,呼。
宋芩枝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突然又过来了,明明这段时间自己就跟失宠了似的,不过能来是好事,只要有这样一个机会,她一定能牢牢抓住,然后往上爬。
“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宋芩枝还在等着他像之前一样扶起自己,他却只是应了一句平身便进屋了。
二人坐在榻边,中间是一张小几,这距离说远不远,却无法紧密相依。
宋芩枝抬起那泫然欲泣的眼,嘴角一抹破碎的笑容,“妾以为陛下不愿再来见妾了。”
裴齐光看着她的莹莹泪眼,尝试着感受了一下,果然,并没有心疼的感觉。
“芩枝莫要胡思乱想,朕这段时日忙了些,这不今日得了空就来看你了。”
宋芩枝都有点无语了,你说这话谁信呢,忙还有空去哄珩小仪呢。
当然宋芩枝面上依然是戚戚的哀伤,长长的羽睫被泪水沾湿,我见犹怜,“妾日日思念陛下,盼着陛下来,方才陛下走进来的时候,妾以为自己在做梦。”
裴齐光想了想,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手虚虚搭在她肩头,努力忽略掉心里那分别扭,温言细语,“芩枝,朕实在是听说了一些事,很是心疼你,便想着来陪你。”
宋芩枝靠在他怀里,莫名有些不安,抬眼看他时满是不解。
“朕听说你从前是庶女,后来嫡母死于非命,这才有机会成了嫡女参加选秀来到朕的身边。”
“芩枝,朕心疼你小小年纪便经历家宅动荡,你当时怕不怕?”
裴齐光语气充满疼惜,像是心疼得不得了,可看着她发顶的目光是却尽是审视与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