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宝乐园绚丽的彩虹拱门下,游乐场的金部长努力把工牌别扭地夹在印着唐老鸭的围裙带上,一个夸张的九十度鞠躬,那顶摇摇欲坠的假发差点飞出去!
“哎呀!少爷您总算到了!”
他直起腰,脸上堆满热情的笑,“您看!旋转木马的鬃毛都换了最新款的彩虹马鬃!过山车也刚做完‘提神醒脑’套餐!保证让您和两位小姐玩得尽兴!”
他神神秘秘地凑近,声音压得像地下工作者接头的密语:“就连鬼屋……咱们都连夜升级了!里面的Npc……全是上个月搞财务审计那帮兄弟扮的!保证吓得两位小姐花容失色、直往您少爷怀里钻!”
小水晶踮起脚尖,毫不客气地用手指戳了戳金部长鼓囊囊的胸口:“喂!金大叔!上周三星家族晚宴……你不还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是‘战略规划本部本部长’吗?怎么今天改扮米老鼠他表弟了?‘米开心’???”
金部长脸不红心不跳,利落地按下别在围裙上的对讲机:“咳咳!各区域注意!目标已进场!重点提醒——当少爷的尖叫分贝达到80以上!立即触发!双倍!敬业!奖!!”
小水晶像只被注入了兴奋剂的粉色小陀螺,原地转起圈来!
白色的短款羽绒服在阳光下闪着珠光,随着她的动作蹭过张宁一丝不苟的定制西装面料:“欧巴!欧巴!先去玩那个过山车!就那个能把人甩进太阳系的最新款!!”
张宁的目光扫过她肩头一小块还没来得及擦掉的、闪着草莓亮光的润唇膏痕迹,忽然想起昨晚吃饭时这丫头错把芥末酱当蜂蜜、蘸着炸鸡咬了一大口、被呛得眼泪横飞的糗样。
他无奈地摇头,任由她生拉硬拽着他的真丝领带,拖向那庞然大物般的钢铁轨道。
“等一下!”
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攥住了张宁的另一只手腕!
是崔雪莉!
她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枯叶,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晃动的耳坠上跳动着细碎的光点:“……那个……我……我想先去坐旋转木马……”声音细弱又带着点犹豫。
一股暖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击中张宁。
他看着这个在镜头前永远明媚的女孩,此刻却像只竖起尖刺保护自己柔软肚皮的小刺猬。
他轻轻回握住她冰凉的手,传递着温度,声音放得很柔:“行,听雪球的……我们先去旋转木马……吹吹风。”
“欧巴——!!!”小水晶瞬间像只被踩尾巴的猫,气得原地跳脚,叉着腰,鼻尖上还有之前吃甜甜圈蹭上的糖霜,都没顾上擦,“昨天是谁拍胸脯说要当我——!郑秀晶的专属骑士的?!这么快就变心啦?!”
“我是你们两个的专属骑士。”张宁像口袋里有四次元空间一样,变魔术似地掏出两个巨大的、蓬松的球!
“一个草莓味,”他把粉色的递给小雪球,指尖无意中擦过她微凉的指尖,“一个蓝莓味,”
把淡紫色的塞到小水晶怀里,“听话。旋转木马转三圈,然后立刻转战过山车——成交?”
崔雪莉抱着那朵粉色的“云”,眼睛瞬间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指尖碰到他温热掌心的瞬间像被细小的电流击中,猛地缩回,小巧的耳朵尖霎时红得快要滴血。
旋转木马悠扬的音乐声中,彩灯流转。
小水晶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上半身拼命往前探,像个偷蜜的小熊要去够张宁举着的蓝莓:“欧巴!给我咬一口!就一口!!”
她的小皮靴在木马上“啪嗒、啪嗒”地晃荡着。
崔雪莉安静地坐在张宁的另一边,晚风拂过,调皮地撩起她颈边柔软的发丝,露出小截精致的锁骨。
“欧巴……”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掉,“你说……人死了以后……真的会有机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重新再活一次吗?”
张宁刚送到嘴边的猛地僵住!
这个问题像颗投入平静深湖的石子,在他心口激起剧烈的涟漪。
他倏地转头看向小雪球——少女的目光并没有看他,而是专注地追随着眼前旋转、起落的彩色木马,长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两弯小小的、安静的阴影。
“会。”
张宁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笃定。
“就像……现在这样。”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这,就是我抓住的重来一次的机会。
“呀——!你们两个!偷偷摸摸说什么悄悄话呢?!”小水晶猛地转过身,大半身体扭过来,伸长手臂就把自己的蓝莓往张宁脸上怼!
“是不是在偷偷嘲笑我的新发色?!嗯?!”
“没……没有……”崔雪莉慌忙摆手,脸又红了,“我们只是在说……”
“在说我们小水晶真是个……行走的小醋坛子。”
张宁笑着张嘴,从容地就着小水晶的手咬了一口那朵淡紫色的“云”,“刚才是谁看到木马上的独角兽不是粉紫色……就皱鼻子耍脾气的?”
“那明明就是粉紫色!是灯光的问题!!”小水晶气得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欧巴你是属变色龙的!眼神有问题!!”
两人打闹着,推挤着小小的木马座椅。
崔雪莉看着这对活宝互相“攻击”,先是捂着嘴,接着终于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声,笑声清脆干净,像初春解冻的溪水撞击山石。
这是她……压抑了太久之后,第一次毫无保留、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张宁抬头望向挂着“设备维护保养中,请稍后”的过山车入口,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边——小雪球正无意识地用他昂贵的西装袖口,一遍遍地擦着掌心冒出的冷汗。
小水晶已经像阵风一样“嗖”地窜到了安检口,正冲着他们挥舞着手里的运动相机Gopro:
“欧巴快看——!安检大叔在给我的安全带系!蝴!蝶!结——!!!”
“郑秀晶。”张宁上前两步,精准地揪住她后领子把人提溜回来,“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做梦还在念叨……要把米其林三星主厨的零食库吃到关门大吉?”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那个虽然眼睛亮亮、但明显呼吸有些不稳的小雪球,“要是怕高……我们就去……”
“要玩!”崔雪莉却猛地抬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两只小手紧紧抓住张宁的袖口!
指甲隔着布料掐得他皮肤有点疼,掐出小小的月牙印!“水晶说过……”
她的声音带着颤,却又透着一股倔强,“……说过山车……能让人……把所有的烦恼……都甩掉!”
张宁仰头望了望那巨大冰冷的钢铁结构,轨道直插云霄,顶端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他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前世……在某个主题乐园体验跳楼机、结果吐晕了工作人员被抬下来的糟糕记忆……瞬间攻击了他脆弱的神经!
可身边两双写满了期待和忐忑的眼睛……比那冰冷的安全压杆……更让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咦——?欧巴你……”小水晶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迟疑,立刻像只嗅到鱼腥味的小猫,踮着脚把脸凑到他耳边,带着薄荷牙膏香气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敏感的皮肤上,“……该不会是……怕——了——吧——?”
她故意拖长腔调,“上次谁在汉江边说自己是徒手攀岩十八级的极限运动王来着?”
“郑秀晶……”张宁咬着后槽牙挤出她的名字,闭着眼,带着壮士断腕般的悲壮,“咔哒”一声狠狠扣紧安全压杆!
金属扣紧的声音格外清脆!“待会儿吓哭了……可别怪欧巴没提醒你……啊——!!!”
他最后那个“你”字的尾音直接被过山车启动的轰鸣声吞没!车身像被激怒的巨兽,猛地抬头加速爬升!
小雪球的指甲瞬间隔着西装面料深深陷进他手臂的肌肉里!
小水晶标志性的尖叫混合着撕裂般的风声猛烈灌入他的耳道!
失重感如同滔天巨浪般兜头拍下!
张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重生能改写命运剧本……但特么的改写不了我这出厂自带的晕动症基因!!
他死死攥住安全扶手!指关节在高速下冲的光线中,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一种透明的苍白!
“欧——巴——!!”小水晶在狂暴的气流中扯着嗓子嘶吼!“你的手!手在发光——!!!”
张宁艰难地扭过头——腕间那串温润的佛珠,此刻在剧烈的摩擦和高速之下,竟隐隐透出一层温润的、浅金色的暖光!
仿佛一串……被激活的、沉睡的小星星!
就在这时!
小雪球紧闭的双眼突然猛地睁开!
她松开了紧抓着张宁手臂的手,迎着疾风,在最高点……毅然张开了双臂!!
“水晶啊——!!!”她不顾一切地喊出来,带着笑也带着泪,“我们……我们像不像在云朵里游泳——!!!”
她精心打理的栗棕色长发在狂暴气流中如旗帜般疯狂飞舞!
一滴刚溢出眼眶的泪珠甚至还没来得及滑落,就被凌厉的风瞬间打碎,折射出钻石般的细碎光芒!
张宁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眼前这个在疾风中勇敢张开双臂、笑容灿烂得如同挣脱牢笼的小鸟般的姑娘……与前世的黑白影像……在他视线里短暂地残酷交叠!剧烈的痛楚猛地贯穿心脏!
可这痛感下一秒就被过山车更猛烈的俯冲——“呼啦!”一声彻底甩进了呼啸的山风里!
当过山车终于爬升到最高点,即将迎来最刺激的失重俯冲时……
小雪球忽然睁开眼睛,对着扑面而来的风和阳光,用尽力气大喊出声:
“张宁欧巴——是全宇宙——!最笨!最笨!的大笨蛋——!!!”
过山车尖叫着俯冲而下!巨大的离心力仿佛要将灵魂都甩出去!
当过山车终于缓缓停靠站台,张宁几乎是扶着栏杆才站稳,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冰凉的指尖突然轻轻搭上他汗湿的手背。
“欧巴……你还好吗?”崔雪莉的声音带着真切的担忧,指尖顺着他的指关节轻轻抚过,“刚才……你脸色白得像张纸……”
“还……还好……”张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江倒海的胃,抬眼撞进小雪球那双盛满关切和尚未完全散尽兴奋的眼眸。
心中某个角落忽然被这简单的触碰和目光温柔刺中——原来他拼命想守护的人……也在悄悄守护着他。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嘛——!!”小水晶扒在出口的安全栅栏上,像只耍赖的小考拉死活不肯挪窝!
“刚才在最高点……我光顾着尖叫了!都没看清下面什么样!”
“郑!秀!晶!”张宁感觉自己的腿还在发软,差点一个趔趄跪倒在绿茵茵的草坪上,“你当我是游乐场24小时高强度待机的Npc吗?!还有没有点人性?!”
小雪球“噗嗤”一声,终于忍不住笑弯了腰!
她迅速掏出藏好的拍立得相机,镜头对着刚刚经历了“浩劫”、形象有些狼狈但格外真实的两人!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响起!
白光闪过的瞬间,小水晶像早有预谋,猛地踮脚凑到张宁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画面定格——张宁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耳朵尖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虾米!而小水晶脸上则挂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午餐餐厅。
张宁艰难地叉起第三块牛排补充体力,试图找点温和的项目:“下午……咱们安排点……养生的……”
“海盗船——!”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声音清脆响亮!
小水晶得意地晃着杯子里叮当作响的冰块,眼睛亮得吓人:“我查了官方资料!最高角度……能甩到75度以上哦~”
张宁手里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精致的骨瓷餐盘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他觉得眼前一黑……重生最大的考验……恐怕从来不是商海沉浮……而是陪这两位体力无限的女团成员玩遍所有能把人送走的极限项目!
海盗船在夕阳中高高抛起!
崔雪莉精心扎的丸子头瞬间被强风吹散,像一朵骤然炸开的、毛茸茸的蒲公英!
在船体被抛到顶点的那一刻!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空旷的游乐场放声大喊:
“去他的——恶评——!!!!”
喊完,她自己先被这突如其来的勇气吓了一跳,整张脸瞬间红透!
小水晶在旁边愣了两秒,紧接着像是被点燃了引线,也扯开嗓子喊得比她还响:
“去他的——体重管理——!!!!”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闹声,抱成一团!
张宁慌忙扶住差点被震飞的Gucci墨镜!
下午四点三十分。
巨大的摩天轮玻璃吊厢缓缓上升,首尔的全景如同铺展开的画卷在脚下流动。
金红色的晚霞穿过透明的玻璃,给小小的空间镀上温暖的光泽。
小雪球静静地看着窗外壮丽的城市天际线,忽然转过头,将一直放在腿上的、微凉的手,轻轻贴在了张宁脸颊温热的皮肤上。
“欧巴知道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梦呓,“那些曾经不小心……从很高的地方掉下去的人……”
她的目光有些悠远,“……最渴望的……其实从来不是再一次飞起来……”
吊厢里安静得能听到远处过山车的风声。
“而是……在坠落的尽头……能被一双有力又温暖的手……稳稳地、好好地……接住。”
小水晶原本正坏笑着要把最后一点草莓糊在张宁头发上,听到小雪球这席话,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绚丽的晚霞透过巨大干净的玻璃窗,温柔地笼罩住小小的吊厢,将三人的轮廓都模糊在一片柔和温暖的光影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爱宝乐园每日闭园的悠扬钟声,仿佛在为这一刻定格。
“所以……”张宁伸出双手,同时握住了身边两个姑娘微凉的手。
他的拇指,无比自然地、轻轻擦过小雪球手腕内侧那道……早已变淡但依然存在的旧伤痕,“……下次要是谁敢再强迫你们坐跳楼机……”
他看着她们清澈的眼睛,声音沉稳有力,“……记得……抓住我这根……‘救命绳索’!死!不!放!手!懂不懂?”
小水晶鼻尖上还沾着一抹淡粉色的冰淇淋奶油,她突然指着吊厢窗外被晚霞染成橘红色的天际大喊:
“欧巴快看——!那边!有烟花要表演了吗?!!”
张宁闻声立刻转头望向窗外——
就在这时!
小水晶藏在背后的手,快速而无声地给小雪球使了个眼色!
小雪球微微咬唇,然后动作极轻、带着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了张宁宽阔而温暖、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肩膀上。
整个乐园里的灯光瞬间被点亮!
万盏灯光如同夜空中流淌的星河,刹那间铺满整个视野!
安保主任的对讲机里传出清晰的声音:“少爷……李会长(李富真)刚刚吩咐……临时加开场灯光秀……庆祝大小姐们玩得开心……”
当他们从摩天轮上下来,小水晶蹦蹦跳跳走在前面,鞋带散了三次。
张宁刚要蹲下身帮她系好——
“等下欧巴!”小水晶像只受惊的小鹿猛地往旁边一蹦,同时伸出手指,兴奋地指向不远处的巨型电子屏幕!
巨大的屏幕滚动着醒目的字幕:
「今天灯光秀特别鸣谢:张宁先生独家赞助」
后面,跟着一行明显是手工输入的、歪歪扭扭还带着点稚气的字符:
「——和全世界最好的妹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