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处的右手掌心又是一阵发烫，像有根细线从皮肤底下往外拉。他没甩手，也没皱眉，只是把手指缓缓贴在花岗岩上，借着石头的凉意压住那股躁动。
蓝光还在闪，节奏稳定得像是某种信号灯。
“不是陷阱。”虞媚儿低声道，目光没离开裂隙，“如果是诱敌装置，不会持续释放这么规律的能量波。”
“问题是它不像是在防人，倒像是在等谁。”吴一处眯眼盯着光学镜片组拼成的观测器，画面被放大三倍，边缘有些模糊，但足够看清裂隙入口两侧嵌着的金属桩——表面刻满符文，排列方式和他腰间战刃上的封印纹路极为相似。
“你那把刀，是不是以前被人改过？”她忽然问。
“谁改？我自己拆了重装过两回。”他咧了一下嘴角，“螺丝都换了一遍，连刀柄里的电池都是双标的。”
“那你记得最后一次改装，是在哪？”
“北境旧市集，一个戴帽子的老头，收我五十个金币说能提升共鸣效率。”他顿了顿，“怎么，你觉得这地方跟他有关？”
虞媚儿没答，而是抬手打出一道极淡的风刃，斜斜掠过地面，在距离他们七步远的地方激起一小撮尘土。尘土刚扬起，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走，消失在空气中。
“结界活的。”她收回手，“普通的魔法屏障只会反弹或阻挡，不会‘吃’东西。”
吴一处立刻调出系统界面，切换至低频穿透扫描模式。高频率探查已经被干扰得出现波纹，现在只能靠慢速数据流一点点挤进去。屏幕上终于跳出轮廓图：山谷底部呈环形结构，中心位置有个半埋地下的舱体，四周连接着六条导能管，正缓慢向内输送能量。
“不像监视站。”他说，“倒像是……充电宝。”
“什么？”
“就是个大型储能设备。”他指着图上不断跳动的数值，“它在蓄能，而且目标明确——不是随便往外撒能量，是往某个固定频率靠拢。”
虞媚儿眼神一紧：“和你掌心的红线一样？”
“频率差0.3赫兹，基本可以忽略。”他摊开手，红线又一次浮现，这次颜色更深，几乎成了暗红色，“它不是在召唤我，是在模仿我。”
“所以你是信号源？”
“或者说我这身装备才是。”他拍了下腰间的刀鞘，“搞不好上次那个老头根本不是修装备的，是给我埋了个定位器。”
虞媚儿冷笑一声：“那你现在打算退货吗？”
“退不了，人家摊子早收了。”他收起笑容，声音沉下来，“但现在问题来了——它为什么要学我？学我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引我进来，刚才那一段路那么多机关陷阱，早就该炸了。”
“除非它还没准备好。”她接口。
两人同时沉默。
风从谷口灌进来，带着一丝金属烧灼后的气味。吴一处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掌心留下一道滑腻的触感，像是摸到了看不见的油膜。
“能量密度在上升。”他说，“再过几分钟，这片区域的魔法环境就会彻底失衡。到时候别说观察，站都站不稳。”
“那就现在动手。”虞媚儿取出一枚水晶球，轻轻放在地上。球体表面泛起涟漪，随即投射出一圈微弱的环形光带，将他们两人罩在其中。
“静默场？”吴一处挑眉。
“只能维持十分钟，期间我们说话的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的波动也影响不到里面。”她看了他一眼，“够你看清楚了吗？”
“不够。”他摇头，“还得再近五米。”
“你疯了？五米内就是结界覆盖区！”
“所以我才要你这个场。”他笑了笑，“只要你不提前关它，我就死不了。”
虞媚儿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要真进去了，出来之前别跟我说话。如果你开口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我会第一时间打晕你。”
“行，到时候你请我吃饭就行。”
“闭嘴。”
吴一处没再废话，从空间里取出一副折叠式攀岩爪，咔哒一声扣在鞋底。他又检查了一遍随身装备：净化药剂两瓶、反侦测披风一件、备用电池三块、外加一把专门用来撬锁的小刀——还是上次打副本顺来的厨房用具。
“你还真把锅碗瓢盆都带了。”虞媚儿忍不住道。
“这不是以防万一嘛。”他一边调试光学镜片的焦距，一边随口说，“谁知道哪天就得在敌营煮泡面。”
他将镜片固定在岩石缝隙中，用磁吸支架锁死，确保不会晃动。然后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挪。每前进一段距离，就停下来等系统刷新一次数据。掌心的红线随着靠近越来越亮，但他咬牙忍着没停。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直到距离裂隙入口只剩最后五步时，系统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蜂鸣。
【警告：检测到同源信号反向锁定】
吴一处立刻停下动作。
眼前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就像夏天柏油路面蒸腾热气那样，视线中的景物出现轻微错位。他迅速低头看向掌心，红线已经不再闪烁，而是凝成一条完整的线，从指尖一直延伸到手腕内侧，隐隐形成一个符号的形状。
“它认出你了。”虞媚儿的声音透过静默场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
“不止。”他低声说，“它知道我手里有钥匙。”
“什么钥匙？”
“我不知道。”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向裂隙深处，“但我猜，进去之后就能找到了。”
虞媚儿没有阻止他继续前进，而是悄悄把手按在了自己腰间的法杖上。她的魔力已经开始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吴一处又向前爬了两步，终于看清了裂隙内部的全貌。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地下舱，而是一座小型基地。墙壁由合金板拼接而成，顶部悬挂着三盏照明灯，灯光冷白，照得整个空间毫无遮掩。中央平台上立着一根柱状装置，表面布满凹槽，其中一个凹槽的形状，赫然与他腰间的战刃完全吻合。
“插刀启动？”他喃喃，“这设计也太直白了吧。”
就在这时，掌心的红线猛地一跳。
不是闪烁，也不是发烫，而是像有了生命一样，顺着他的经络往上爬了一寸。他闷哼一声，差点抬手去抓，硬生生忍住。
“回来！”虞媚儿压低声音，“你现在已经是目标了！”
“我知道。”他喘了口气，慢慢往后退，“但它没攻击我，说明规则还没破。”
“什么规则？”
“入侵者不能主动触发机关。”他退回静默场内，抹了把额头的汗，“只要我不碰那东西，它就不会把我当激活者。”
虞媚儿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如果它是等着你去插刀呢？”
吴一处一愣。
“如果这一切，从你第一次改装战刃就开始布局了呢？”她声音很轻，“如果它要的不是别人，就是你？”
风忽然停了。
静默场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远处的蓝光依旧规律闪烁，而吴一处掌心的红线，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缓缓搏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了下。
“那它可算找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