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比往年的更冷,王府的花园也是处处萧瑟,看着满园的枯枝败叶徐新秋不禁悲从中来。也只有刘淑窈那个幽静的小院还留着些许夏天的余韵。
徐新秋在她院门前漫无目的晃了许久,虽说是他自己吩咐侍女要把王妃打扮的隆重一点,可他没想到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群臣都走的差不多了,再晚一会皇帝和太后都要起驾了。听侍女说刘淑窈天没亮就开始梳妆,本着鉴赏美人的原则徐新秋还是强压下内心的焦躁,期待着她盛装打扮的模样。
仔细想来,在陈松泉的记忆里对她最深的印象还是在战场上捡到她的时候。那女孩一身破旧的麻衣上沾染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即便伤痕累累,但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只是紧紧地抱着一把已经碎掉的剑刃。
清晰的脚步声把徐新秋从回忆中带了出来,眼前的这个姑娘并没有想象般的富有冲击力。她的长发特意地以复杂却不显刻意的方式编织起来,如同一股清澈的溪流般垂落在双肩上,轻轻地荡漾着。每一根发丝都被精心梳理过,闪烁着淡淡的光泽。除此之外,头上只插着几支镶嵌了珍珠的银簪作为点缀,这些银簪与她的发色相互映衬,显得格外清新雅致。最最华丽的不过是一只珠链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
天青色的锦衣看起来十分朴素,它并没有那种耀眼夺目的装饰,格外的低调而内敛。然而,就在这看似平凡的锦衣之上,却隐藏一朵用金丝织成的莲花。这朵莲花在锦衣上若隐若现,仿佛隐藏在云雾之中。
她似乎还是那副模样,细看之下才能发觉她用心妆点过的容颜。她永远是这样的安静,但她的身影却藏在他记忆的角落里,不争不抢,却有她的位置。
“是你的风格,很美。”徐新秋费了好大劲才把目光从刘淑窈身上移开。她的美确实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冲击力,却如墨一般晕开,越来越有韵味。
“耽误了王爷的时间,妾身惶恐。”刘淑窈双手叠在身前,屈膝做了个万福
余山前,徐新秋深深的吸了口气。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他平时也就敢在网络上调戏姑娘,现在和这么个清冷美人同坐一辆马车严重超出徐新秋的能力范围。穿越前的自己想和这种高岭之花搭话都是奢望。而现在,他抛弃了平王的人设,忘记了那个平庸的自己,挡在正要扶刘淑窈下车的侍女身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拉着有些僵硬的刘淑窈上山。
徐新秋能感觉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凝滞了。王府的人更多的是感动,自家王爷像是开窍了一样主动牵起王妃的手;而其他的人则像见了鬼一样,那个平王竟然对女人这么温柔。坊间盛传的平王似有龙阳之好再此被打上了问号,平王真实的一面在今后又将成为一个迷。
此刻的徐新秋在感慨。刘淑窈的手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柔若无骨,反而带着几分强健。她的手掌有些许的粗糙,虽然不像陈松泉这般,但对于她这样的贵妇而言却犹如平民百姓。
登山的青石阶隐没于松林之中远远的便能看到那传说中的山洞。经过数代皇帝的修整,那仙人洞府般的山洞被染上几分人间气息。山洞中虽有各式明灯,刘淑窈却看不清他的脸。她此刻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名义上的夫君。自她被陈松泉从地狱带回人间时,她就是发誓要跟随这个男人一生。当他说要立自己为妃的时候,她无比欢心,因为他让早已没了父母家人的她有有了一个家,尽管没有一个像样婚礼,尽管明白自己这个平王侧妃有名无实。成婚六年,那个人冷漠依旧,但近今天的他让人更觉陌生。那个武艺超群的人会在天还没亮时如初学者般一板一眼的炼起把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人会在半夜辗转反侧眉头紧锁,那个永远走在自己身前的人,今日竟牵起自己的手,与他并肩而行。
山洞幽长,仍有尽时。洞口的光亮步步逼近,徐新秋的心弦也渐渐绷紧。半个月来他竭尽全力去模仿陈松泉的一言一行,如今他将正式以平王陈松泉的身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徐新秋握紧她的手,大踏步走向出口。
见到平王,众人神色各异,范逸和鲁中仁喜上眉梢,斗倒了平王,范逸在都察院的名望将如日中天,自己帮助陛下解决了心腹大患,就能挤掉那个碍眼的左都御史执掌都察院;鲁中仁身为兵部尚书,却处处被平王掣肘,北军五十万精锐兵部无权调动,三万“风雷骑”更甚,只尊平王令,宛若私军。平王一倒,整个军方尽归宁海公。自己和范逸这两个子爵日后便不用在看别人脸色,在那些侯爷面前也能抬起头来。
言旭先看了看身边如古井般不动声色的老师,又给了范鲁两人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平王身上。不善言谈,不懂规矩,生活节俭,不近女色,私养军队,功高震主。平王在他看来,就像戏台上的老将军,插满了不利的标签。但他的故事,足以让言旭这个热血青年佩服的五体投地。幸而他是皇族,至少能有个体面的结局;不幸他是皇族,在陛下登基的那一刻就没了后路。
面露凶光的兵部尚书和右都御史;古井无波的刑部尚书和他兴奋的徒弟;一脸八卦和不可置信的长公主;眼神复杂的丞相和看似装睡实则目光如炬的宁海公,还有形形色色的群臣,都在盯着自己。徐新秋环顾四周,暗自神伤。陈松泉的记忆也就能让自己认识谁是谁,他们除名字外的一切都是空白。但徐新秋有理由相信眼前的这些狐狸精绝对比陈松泉本人还了解陈松泉。徐新秋摆出一个自认为够狠的眼神瞪向群臣,随后迈开步伐,却感觉刘淑窈轻轻拉了自己一下。
“皇上,是老二吗?”一个温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后,是皇帝哥哥明朗的声线:“是他,母后。老二,身体怎么样了?半个月也不给朕透个信,朕也没敢派太医怕乱了你的治疗方法。如今看来,老二是康复了?”晋皇陈松成扶着太后的手,身后跟着皇后与安和自山洞中走了出来。徐新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直面皇帝哥哥,还是看到刘淑窈跪下行礼才反应过来:“参见陛下,母后。回陛下的话,臣弟依然康复,多谢陛下与母后牵挂,并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多少遍了,自家兄弟客气啥。”陈松泉微微皱眉,却被太后打断了:“你弟弟从小就这个脾气,”太后挥挥手,让徐新秋过去:“来,好久没见过你们哥俩在一起了。”
“谢母后。”徐新秋快步走到太后身旁,扶起她另一只手,看了看笑容满面的陈松成,一同扶着太后向皇家别院走去,刘淑窈则是侧身,等待众人走过之后才安静的跟在皇后身后。而皇后唐舟月仅仅瞥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