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焦糊味灌进鼻腔，苏瑶的军靴碾过一片碎玻璃，刺耳的声响惊得她后颈发紧。
三小时前仓库爆炸的热浪还残留在皮肤上，她能感觉到后背的作战服与渗血的擦伤黏成一片——那是刚才扑开刘博士时被气浪掀翻撞在货架上留下的。
此刻她攥着数据箱的手沁出冷汗，箱角硌得掌心生疼，倒比伤口的灼痛更清醒些。
\"七个人，三辆越野车。\"老张蹲在半堵残墙后，望远镜的镜片蒙着灰，\"带头的刀疤男右肩微沉，应该挂着突击步枪。
后面两辆车里有反光，像是热成像仪。\"他摘下帽子抹了把汗，帽檐下露出的白发沾着碎屑，\"装备比上次医院那拨更精。\"
刘博士扶了扶裂成蛛网的眼镜，怀里还护着个金属盒——那是从爆炸现场抢出的干扰器残骸。\"他们的通讯频率和三个月前不同，但调制方式...\"他指尖蹭过残骸上的焦痕，突然抬头，\"和赵教授实验室被入侵时的电磁波纹重合！
当时您说过，是用了跳频加密？\"
缩在阴影里的赵教授猛地一颤。
这位头发花白的老科学家三天前还在实验室被蒙着眼灌药，此刻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对...对，他们用的是星链中继，每三十秒跳频一次。
但上次我偷偷在干扰器里加了谐波震荡模块...\"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如果能接上电源，或许能让他们的通讯乱码！\"
苏瑶的指甲在数据箱上掐出月牙印。
三天前她在父亲遗留的旧笔记本里翻到半页加密日记，写着\"黑隼计划的数据链节点\"，此刻突然在脑海里炸响。
她转头看向霍霆风，后者正借着月光检查配枪，侧脸轮廓在硝烟里像块淬过冷的铁。
\"老霍，\"她压低声音，\"还记得仓库爆炸前，监控里那串0721的坐标吗？\"
霍霆风的手指顿在弹夹卡榫上。
三个月前苏振国\"自杀\"那晚，他调阅后勤处监控时，确实在死角拍到一串快速输入的数字——0721，正是眼前这座废弃军工厂的编号。\"你是说，他们追的不只是数据，还有这里的位置？\"
\"更准确地说，是数据里藏着能定位他们老巢的密钥。\"苏瑶摸出颈间银坠，父亲遗物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刚才在废墟里，我用数据箱的应急电源连了赵教授的干扰器——银坠突然发烫，显示屏上跳出了黑隼计划的标识。\"
山脚下突然传来引擎轰鸣。
刀疤男的越野车向前挪了十米，车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骁从直升机残骸后探出头，飞行服上还沾着机油：\"苏副处长，直升机尾翼虽然能转，但噪音会大得像敲锣。\"他冲苏瑶笑了笑，露出虎牙，\"不过敲锣打鼓的，正好当诱饵。\"
霍霆风伸手按住林骁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等老张破解通讯，你再飞。\"他转头看向老张，后者正蹲在地上摆弄从爆炸现场捡来的单兵电台，导线缠着他的手腕，像条随时会咬人的蛇。
\"找到了！\"老张突然低喝。
电台里传来刺啦电流声，接着是模糊的对话——
\"老大，上面说不能硬来，万一惊动军区...\"
\"惊动？
你以为苏振国的事能瞒一辈子？
数据必须拿回来，不然咱们都得给那老东西垫棺材！\"
\"可那女的有霍霆风护着，王队长的人都是精锐...\"
\"精锐？
老子当年在边境扫雷时，他们还穿开裆裤！\"刀疤男的声音像砂纸磨铁板，\"三分钟内解决，留活口问数据密码。\"
苏瑶和霍霆风对视一眼。
她能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三个月前苏振国\"自杀\"报告上，写着\"无外力介入\"，此刻这声\"垫棺材\"却撕开了谎言的裂缝。
\"王队长。\"她转向守在左侧的迷彩身影，\"让兄弟们把电台音量调大，对准刀疤男的方向。\"又看向赵教授，\"您和刘博士去直升机那边，用干扰器接林骁的电源。\"最后她握住霍霆风的手，掌心的银坠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老霍，等会我引他们往废墟东边走，那里有排废弃油罐，能当掩体。\"
霍霆风的拇指摩挲她手背上的擦伤，低笑一声：\"你当我是摆设？\"他抽出手替她理了理被硝烟熏黑的鬓角，\"记着，我就在你三步之内。\"
林骁的直升机率先发出轰鸣。
尾翼转动的噪音像台破风箱，在山谷里撞出回音。
刀疤男的手下果然被吸引，两辆越野车转向追着声音跑，只剩刀疤男的车还稳稳停在原地。
\"奏效了。\"老张对着对讲机低语。
王队长的队员们趁机从废墟两侧包抄，黑色作战服融进阴影里，像群潜伏的夜豹。
苏瑶攥紧数据箱，故意往东边走了两步。
月光正好照在她脸上，刀疤男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张脸和三个月前在医院监控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更锋利了些。
\"苏瑶！\"他吼道，\"你爹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老东西，现在轮到你...\"
\"你说苏振国是老东西？\"苏瑶突然提高声音，把电台音量调到最大，\"可你兄弟刚才说，你们都得给他垫棺材。
怎么，杀了他还不够，怕他变成鬼来索命？\"
越野车的引擎声猛地一滞。
刀疤男的耳麦里传来手下的惊呼：\"老大，他们怎么知道咱们的对话？\"
\"叛徒！\"刀疤男反手给了副驾一拳，\"查！给我查是谁泄的密！\"
混乱中，王队长的队员已经摸到了越野车后方。
他们用战术刀划开轮胎，往进气口塞了干扰弹——这是霍霆风亲自教的\"闷葫芦\"战术，能让车辆瞬间熄火却不发出声响。
\"动手！\"霍霆风的声音像颗冷弹。
苏瑶转身就跑，数据箱撞在大腿上生疼。
她能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刀疤男的骂声混着子弹擦过耳畔的尖啸。
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溅在她后颈，是霍霆风扑过来替她挡了颗流弹，血顺着他的肩章往下淌，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老霍！\"她惊呼。
\"没事。\"他咬着牙把她往油罐后面推，\"去赵教授那！\"
油罐区的阴影里，刘博士正手忙脚乱地接导线。\"通了！\"他按下开关，干扰器发出蜂鸣，远处刀疤男的耳麦突然爆出刺响，几个手下抱着头蹲在地上，枪都掉了。
林骁的直升机还在天上转圈，噪音盖过了一切。
老张趁机用破解的通讯频率发送假消息：\"支援五分钟到，先控制苏瑶！\"
刀疤男的手下果然乱了阵脚。
有人喊着要撤退，有人举枪要冲，甚至有两个开始互相推搡。
苏瑶趁机把数据箱塞进赵教授怀里：\"带着这个上直升机，林骁会送你们去安全点！\"
\"那你呢？\"林骁从直升机舱门探出头，脸上沾着机油，\"要走一起走！\"
霍霆风扯下军衣扎住伤口，血还是止不住地渗：\"我和瑶瑶断后。
王队长，带他们先走！\"
王队长的队员们迅速护着刘博士、赵教授上了直升机。
螺旋桨的风力掀得人睁不开眼，苏瑶看见林骁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直升机摇摇晃晃升上天空，消失在云层里。
\"现在就剩咱们了。\"霍霆风扯她躲进最后一个油罐后面，他的血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像团火，\"怕吗？\"
苏瑶摸出银坠。
刚才被霍霆风的血浸湿后，它竟发出更亮的光，在油罐上投下细小的光斑。\"我爹说过，这银坠是用他第一次立军功的勋章熔的。\"她抬头看他，眼睛里有火光在跳，\"他还说，勋章里藏着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山脚下突然传来汽车引擎重启的轰鸣。
刀疤男擦着脸上的血，举着枪往油罐区逼近，他身后还剩三个手下，眼神像饿狼。
\"三分钟。\"霍霆风看了眼手表，\"林骁说直升机十五分钟能到支援点，现在过了十二分。\"
苏瑶把银坠塞进他手里：\"拿着，万一我...\"
\"没有万一。\"他打断她，反手把银坠挂回她颈间，\"你说过，这次我们是站在光里的战士。\"
刀疤男的影子已经罩住了油罐。
苏瑶听见他拉动枪栓的声响，像根针戳进耳膜。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父亲旧书房找到的照片——年轻的苏振国穿着军装，怀里抱着个戴银坠的小女孩，背景是同样的山，同样的月光。
\"瑶瑶，\"霍霆风的呼吸拂过她耳尖，\"记住，我永远在你三步之内。\"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
银坠的光穿透硝烟，在刀疤男的脸上投下一片白。
他的手顿了顿，像是被什么烫到，枪口微微偏移。
苏瑶听见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不是林骁那架，是更厚重、更熟悉的武装直升机特有的声响。
\"支援到了。\"霍霆风笑了，\"比预计早了两分钟。\"
刀疤男的脸瞬间煞白。
他吼了句什么，转身就跑，手下们连滚带爬跟着他钻进越野车。
引擎声渐远，只留下满地弹壳和未干涸的血迹。
苏瑶瘫坐在油罐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霍霆风坐在她旁边，把她的手包进自己掌心：\"刚才你说银坠里藏着比命更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摸出银坠，用指甲抠开背面的暗扣。
一片薄如蝉翼的芯片掉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我爹的日记里写过，\"她声音发颤，\"这是黑隼计划的核心密钥。
而黑隼计划...\"
山脚下突然传来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
两人同时抬头，却只看见夜色里一道模糊的黑影，转瞬即逝。
霍霆风的枪已经举了起来，苏瑶却按住他的手腕。
她盯着那片黑影消失的方向，银坠在颈间发烫，像团越烧越旺的火。
\"他们还会回来。\"她说，\"而且这一次，我们要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