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筏”的阴影虽然散去,却像一层无形的寒霜,笼罩在“海鹞号”每一个人的心头。航程变得更加沉默压抑,连最粗犷的水手在路过陈默身边时,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加快脚步。他右手绷带下渗出的暗红色冰冷“汗珠”和那腐蚀甲板的痕迹,在船员中悄然流传,成了新的恐惧源头。
林涛将自己关在临时法坛的时间更长了。那块引动罡风后布满裂痕的龟甲被他小心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几片更古老、颜色深沉的龟甲残片和一小块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版。玉版上刻着极其繁复的星图,许多星辰的位置用细如发丝的红线连接,形成怪异的几何图案。他日夜推演,试图在星图与破碎符骨之间建立联系,寻找卡里部落可能的方位。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窝深陷,每一次推演都像在消耗所剩无几的生命烛火。苏瑾默默承担起照顾他和陈默的任务,尽管她自己也需要休息。她看着林涛专注而憔悴的侧脸,看着玉版上那些神秘的红线,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偶尔会掠过心头,仿佛那些线条在她遗忘的记忆深处曾经出现过。
这天深夜,陈默在剧烈的幻痛中惊醒。右手的麻木区域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针在疯狂搅动,同时,一股强烈的牵引感从东南方向传来,拉扯着他的灵魂,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冲出船舱,跃入那片黑暗的海域。他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甲板,想用冰冷的海风清醒一下。
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响。他靠在船舷,喘息着,目光无意间扫过林涛临时法坛的方向——隔间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跳动的烛光。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令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隔间内,苏瑾不知何时站在了林涛的身后。林涛似乎因为过度疲惫和专注,伏在摆放着玉版和符骨的桌子上,陷入了短暂的昏睡。烛光摇曳,映照着苏瑾苍白的脸。
她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失去了焦点。她的右手,那只纤细的、曾经握着祖父符骨吊坠的手,正缓缓地、无意识地抬起,伸向桌子上那半枚布满裂痕的符骨!
更诡异的是,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符骨裂痕的瞬间,陈默清晰地看到,苏瑾伸出的指尖皮肤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青金色的光丝在流动!那光芒的质地和颜色,与符骨破碎前最后爆发的守护之光…如出一辙!
“苏瑾!不要!”陈默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他的声音惊醒了林涛,也惊醒了苏瑾!苏瑾浑身一颤,空洞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她触电般缩回手,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又看看桌上的符骨,仿佛不明白自己刚才要做什么。
林涛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第一时间看向苏瑾的手,随即目光死死锁定在桌上那半枚符骨上!
只见符骨表面,一道原本极其细微的裂痕边缘,竟不知何时…渗出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痕迹!那痕迹如同活物般,正试图沿着裂痕向符骨内部侵蚀!而符骨本身残留的最后一点微弱灵性,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青金色光晕,死死抵御着那暗红的侵蚀!
“诅咒的污染?!”林涛失声道,一把抓起符骨仔细查看。那暗红痕迹接触到他的手指,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感,如同被细小的冰针扎入。
苏瑾脸色惨白如雪,身体摇摇欲坠:“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它好像在叫我…”
“是血脉共鸣!”林涛死死盯着苏瑾,又看看符骨上那丝抵抗侵蚀的青金光晕,一个惊骇却又带着一丝希望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符骨的力量源自卡里巫祝,但它选择了你的血脉作为最后的守护者!破碎后,它的灵性并未完全消散,而是…有一部分烙印在了你的灵魂深处!就像种子!”
他指着符骨上那丝暗红污染和与之对抗的青金光晕:“诅咒的力量试图污染这最后的‘种子’!而你的无意识靠近,激发了‘种子’的本能抵抗!这证明…你本身,可能就是找到卡里部落遗迹、甚至沟通那个古老存在的关键媒介!你的血肉灵魂,继承了符骨的‘路标’!”
这个推断让苏瑾如遭雷击!她继承的不仅是祖父的遗物,更是…一份融入血脉的、与南洋古咒相连的沉重宿命?她的遗忘,是否也与此有关?
陈默看着苏瑾惊恐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被诅咒侵蚀的右手。一种宿命纠缠的冰冷感攫住了他。诅咒的烙印在他身上蔓延,而破解的钥匙,似乎深埋在苏瑾的血脉与灵魂之中。他们两人,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捆绑在一起,被拖向同一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