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船,废弃储物间。
陈默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符文墙壁,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困兽,全身的神经绷紧到极致。阴阳眼如同烧红的探针,穿透锈蚀的门板,死死锁定着门外的动静。
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变清晰无比!下方通道那实验体怨灵“噗叽噗叽”的蠕动声和充满饥饿感的怨念波动,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骤然减弱、远去!而一直盘踞在上方门缝阴影处的那团冰冷灰影(无面船员),也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向后缩退,其散发出的恶意中,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它们在害怕?害怕什么?
陈默的心跳如擂鼓。机会!唯一的逃生机会!
他强忍着胸口印记蔓延带来的剧痛和灵魂的虚弱感,手脚并用,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缝边缘。阴阳眼的视野中,门外走廊的怨念薄雾依旧翻滚,但浓度似乎比刚才稀薄了一些。最关键的是,那两股一直锁定他的强大恶意源头,确实退开了相当一段距离!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背靠的这个巨大符文?这符文散发出的怨念虽然强大,但似乎更偏向于一种禁锢和痛苦的烙印,对门外的怨灵并没有直接的驱逐效果。刚才它们还试图冲击…
突然,陈默的目光凝固在门缝外的金属地板上。在阴阳眼强化的视野中,他“看”到地面上,那些流淌的黑色粘稠液体和铁锈污迹里,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一些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暗红色纹路**!
这些纹路非常细,如同毛细血管,颜色与他背后墙壁上符文的暗红流光如出一辙!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如同有生命般在地面上蜿蜒、流淌,最终…指向了走廊深处,通往船体下方的方向!
这纹路…是刚刚出现的!就在门外怨灵退却的同时!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在陈默脑中闪过:这符文…或者说这符文中蕴含的某种意志(那个留下“娃娃核心”信息的残魂?),在帮他?在用这种方式指引他前往船底实验室?!
没有时间犹豫了!门外的怨灵只是暂时被惊退,随时可能回来!第六天的时间在飞速流逝!
陈默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和腐臭的冰冷空气,肺部如同针扎般疼痛。他猛地用肩膀顶开那扇锈死的沉重舱门!
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走廊中如同惊雷炸响!陈默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顾不上隐藏行踪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储物间,目光死死锁定着地面上那些蜿蜒向下的暗红色血纹!
跑!跟着血纹跑!
他爆发出残存的所有力量,沿着倾斜向下的通道,跌跌撞撞地狂奔!胸口的印记因剧烈运动而疯狂搏动,冰冷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侵蚀的纹路在脸颊上蔓延,带来麻痹感。阴阳眼在高速移动中捕捉到的景象光怪陆离:扭曲的金属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破碎的培养皿中残留着干涸的、暗绿色的可疑污渍;墙壁上时而闪过一些模糊的、穿着破烂实验服或军服的人形残影,发出无声的哀嚎;甚至看到一些锈蚀的牢笼里,蜷缩着形态更加怪异恐怖的阴影…
他不敢停留!不敢细看!身后的黑暗中,已经传来了实验体怨灵暴怒的蠕动声和无面船员阴影加速追击的“沙沙”声!它们被惊动了!追来了!
脚下的暗红色血纹如同活物般在污秽的地面上流淌,指引着方向,时而穿过狭窄的管道缝隙,时而绕过倒塌的金属支架。陈默像一头被狼群追逐的猎物,在迷宫般的钢铁墓穴中亡命奔逃。体力在飞速消耗,肺部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在支撑。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力竭倒下时,前方的血纹突然变得密集起来,指向一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中间有一个巨大转轮的水密门!门上布满了弹孔和撞击的凹痕,中央刻着一个巨大的、更加复杂扭曲的南洋符文,符文的线条里,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沸腾的血液般剧烈涌动!
血纹到了这里,如同百川归海,全部汇聚到了这扇门的底部!
船底实验室!就是这里!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陈默濒临崩溃的身体!他扑到门前,双手抓住冰冷的转轮把手,用尽吃奶的力气,试图转动它!
嘎吱…嘎吱…
转轮锈死得厉害,纹丝不动!仿佛与门焊在了一起!
“呃啊——!”陈默发出绝望的嘶吼,再次发力!肩膀的伤口崩裂,鲜血渗出,染红了锈迹。胸口的印记幽蓝光芒狂闪,似乎也在压榨他最后的生命力!
轰隆隆!
沉重的脚步声和粘稠的蠕动声已在身后通道拐角处响起!浓烈的恶意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它们追到了!
“开啊!给我开!”陈默目眦欲裂,牙龈咬出血来,全身的肌肉贲张到极限,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咔咔!
就在最危急的关头,转轮似乎被巨大的力量撼动,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丝!
与此同时,门上那个巨大的符文,暗红色的光芒骤然暴涨!一股强大而古老的排斥力场以门为中心猛然扩散!
追到近处的实验体怨灵和无面船员阴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无声的尖啸(能量剧烈波动),被硬生生逼退数步!
门,有松动的迹象!符文在保护这里!
但陈默的力量也到了极限!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被撕裂,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模糊…
灰螺湾,镇卫生所病房。
“呃…!”病床上的苏瑾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她的眉头紧锁,额头上冷汗涔涔,仿佛在梦中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
“医生!她又开始了!”守候的渔民焦急地喊道。
老医生快步进来,看到苏瑾的情况比之前更糟,心率紊乱,血压也在波动。“快!准备镇静剂!她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材颀长,穿着一件质地古朴、带有暗色云纹的深蓝色棉麻布衣,面容清俊,眼神深邃沉静,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他的气质与这个破败的海边小镇格格不入。他背着一个同样古朴的藤编药箱。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渔民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来人没有回答渔民,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病床上痛苦挣扎的苏瑾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紧握成拳的手上——隔着纱布,他似乎能看到那半枚骨质吊坠散发的微弱气息。
“南洋符骨…”他低声自语,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随即,他抬头看向老医生:“我是医生,或许能帮她。”
“你是医生?我怎么没见过你?”老医生满脸狐疑。
“我姓林,林涛。”来人平静地说,目光依旧锁定苏瑾,“她不是普通的伤。她身上,有‘海渊之咒’的气息,还有…共生印记的波动。”
“共生印记?”老医生和渔民都愣住了。
林涛没有解释,他径直走到苏瑾床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似乎萦绕着极其微弱的、温润如玉的青色光晕,轻轻点向苏瑾紧握吊坠的手腕。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苏瑾皮肤的瞬间——
病床上,苏瑾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是空洞而迷茫的,仿佛还沉浸在深海的噩梦之中。但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眼前的陌生人,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悸动和极致的恐惧!她仿佛隔着遥远的空间,看到了陈默在锈蚀水密门前绝望挣扎的身影,看到了那迫近的恐怖阴影!
“不——!陈默!不要进去!陷阱!那是陷阱!!”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惊恐和绝望,随即再次力竭,身体一软,昏死过去。但她的右手,却死死地、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指向了窗外——那灰暗死寂的、通向“血珊瑚礁”方向的大海!
林涛的手指停在半空,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了然。他看向苏瑾指向的海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她手中那半枚因主人情绪剧烈波动而光芒闪烁的符骨吊坠,以及她眉心处一闪而逝、几乎难以察觉的暗蓝色印记虚影…
“共生印记…果然如此。”他低语,语气凝重,“‘玛丽亚号’…阿莱娜的诅咒…第七天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