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振华没有转向林凡。
他走回主位沙发，坐下。
手指摩挲冰凉杯壁，发出细微声响。
目光锐利。
似乎看穿这个年轻人的目的。
客厅挂钟滴答作响，敲击沐清雪的心。
沐振华抬眼，看向林凡：“你是谁？”
声音沙哑，不是问询，是审视与盘问。
林凡迎着沐振华目光，上前一步。
茶几隔开两人，距离不远不近。
他微点头，声音清晰平稳：
“沐伯伯，我叫林凡。”
“今天冒昧到访，”林凡继续，
“是为了解决一些误会。
关于我和清雪，关于清雪高考前的学习环境，还有关于那个小女孩的事。”
沐振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讥讽：
“误会？林凡？”他重复名字，尾音上扬，带着轻蔑。“
身体前倾，手肘撑膝：
“赵雅丽说的那些，难道也是误会？
你跟我女儿不清不楚，带着来路不明的孩子，把她从家拐走，让她夜不归宿，耽误学业。
这些，怎么解释？”
沐振华刻意咬重“拐带”“不清不楚”。
沐清雪心紧，想开口。
林凡眼神安抚。
林凡脸上不见慌乱。
平静听完质问，不疾不徐开口：
“沐伯伯，赵女士很多说法，与事实严重不符。”
“萌萌是我一位朋友的孩子。
朋友生病住院，孩子无人照料，我临时帮忙看顾。
不是来路不明的孩子。
她很乖巧。”声音微顿，目光转向沐清雪，温和一瞬。
重新看向沐振华，语气诚恳：
“清雪之前在我那里借住几天。
她需要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复习备考。
高考对她至关重要，您比我更清楚。”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绝无赵女士口中那些不堪”
林凡声音掷地有声，没有闪烁。
他不为自己多辩解，话锋一转。
“沐伯伯，您和赵女士关心清雪学业，希望她考上好大学。
但关心方式，或许可以商榷。”
“不可否认，我确实关心清雪。”
沐振华坦然承认。
“正因关心，我更清楚看到她承受多大压力。
尤其今天下午，赵女士在出租屋楼下的言语，以及刚才在客厅对清雪的指责逼迫，让她情绪几近崩溃。”
林凡微侧身，示意沐振华看沐清雪。
眼眶红肿，泪痕未干，眼神却因林凡出现多了一份安定。
“一个身心俱疲、情绪不稳的学生，如何以最佳状态迎接高考？”
林凡反问，语气平静，力量不容忽视。
“清雪现在最需要的，
不是更多压力，
不是强制安排和监控，
而是真正的理解、支持，
以及一个能够让她安心学习的稳定环境。”
他没有指责沐振华失职，以旁观者身份，客观指出问题核心。
不卑不亢，点出问题又保留余地。
沐振华表情异常复杂。
紧抿嘴唇，下颚线条因隐忍僵硬。
目光在林凡和沐清雪之间来回移动，重新评估局势。
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
林凡的坦诚，对沐清雪状况的精准把握，
让他无法像对待赵雅丽那样，轻易斥为狡辩谎言。
客厅再次沉默。
沐清雪紧张看着父亲，手心黏腻。
良久，沐振华目光定格林凡。
“稳定环境？”
沐振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少了几分压迫。
“你凭什么认为，你能给她提供所谓的稳定环境？”
身体后靠，倚沙发背，眼神探究：
“还是说，你认为你比我这个父亲，更懂她需要什么？”
林凡反问：
“沐伯伯，您真认为，把清雪送到陌生全封闭冲刺营，隔绝与外界一切联系，是最好的选择？
那样的环境，是帮助，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沐振华眉头微蹙，沉默。
林凡继续：
“我知道您有考量，有期望。
但清雪是独立个体，有思想情感。
强行安排人生，只会让她离您越来越远。”
“我并非想取代您任何角色。”
林凡语气诚恳。
“我只是希望，您给她机会，让她自己选择舒适、安心学习的方式。
而我，向您保证，高考前，我会尽我所能，确保她不受外界干扰，专心复习。”
沐振华深深看林凡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沉默片刻，手指轻敲沙发扶手。
沐清雪以为父亲要发怒。
“好。”
沐振华突然开口，语气决断。
“冲刺营的事，暂时不提。”
沐清雪眼睛猛地一亮。
“但是，”沐振华语气一沉，目光锐利，“我有一个条件。”
他看着林凡，一字一句：
“高考前，清雪可以在你那里复习。
我不干涉你们，但你必须向我证明，你说的不是空口白话。
你要证明，你有能力给她提供真正稳定、不受打扰的学习环境。
并且，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证明？”林凡挑眉。
“没错。”沐振华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带着考验。
“一个月后，全市最后一次模拟考试。
如果清雪成绩，比最近一次月考，再前进至少三十个名次，并且稳定在年级前十。
那么，我就相信你。
高考前，我不再干涉她任何事，包括……你们来往。”
“如果做不到呢？”林凡平静问。
沐振华眼神冰冷：
“如果做不到，证明你夸夸其谈，所谓的关心帮助，不过别有所图。
高考后，我亲自把清雪送到国外，让她彻底远离你这种不可靠的人。
而且，我让你为今天的鲁莽狂妄，付出应有代价。”
话语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
沐清雪脸色一白，紧张看向林凡。
林凡笑了。
“沐伯伯，”
他看着沐振华，眼神闪烁自信，
“一言为定。”
“不过，我也有一个小小的附加条件。”
沐振华眉毛一挑，没想到林凡还敢提条件。
“说。”
“这一个月内，希望赵女士不要再以任何形式，去打扰清雪，或者……来找我的麻烦。”
林凡语气平静，眼神带着警告。
“我想，安静祥和的外部环境，对于考生来说，同样重要，您说呢？”
沐振华深深看林凡一眼。
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中更有胆识，更懂谈判技巧。
片刻，缓缓点头：
“可以。这段时间，我会约束她。只要你做到承诺的，我自然遵守诺言。”
他站起身，走到林凡面前，伸出手。
“年轻人，我不知道你接近清雪真正目的是什么。
但是，如果你真能让她变得更好，高考取得理想成绩，我或许会重新审视你。”
林凡伸手，与沐振华布满岁月痕迹却强劲有力的大手紧紧一握。
“沐伯伯，您会看到的。”
林凡声音平静而坚定。
这一握，无形契约达成。
客厅紧张气氛悄然瓦解些许。
沐振华松开手，目光转向沐清雪。
语气缓和，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清雪，记住，高考是你自己的事，不要让任何人影响你，也不要辜负……你亲生母亲对你的期望。”
提到亡妻，沐振华眼神闪过伤感。
沐清雪鼻子一酸，点头：
“爸，我知道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如此平静回应。
“清雪，那你想搬到林凡那里住，答应那个条件吗？”
沐振华眼睛盯着沐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