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握住蜡丸的瞬间——
“嗞……嗞嗞——”
防空洞深处,那熟悉的、令人牙酸的高频电流杂音如同无数生锈的刀片刮擦着整个空间!但这一次,声音中夹杂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失去控制的狂暴!
磁怨残响!昨夜被飞轮创伤的录音带畸怪!它也感应到了这股源自蜡丸的、极其特殊的冰冷气息?!
“呜——呜哇——呜哇哇——!!!”
一声比昨夜更加凄厉、更加狂暴、也更加支离破碎的婴儿啼哭猛地炸响!这一次,声音不再纯粹是精神冲击,而是在现实物理层面震荡空气!一股猛烈的、带着尖锐金属音爆的冲击波,从通往外界的破烂窗口方向猛灌而入!
轰啪啦!!
窗户本已摇摇欲坠的玻璃彻底爆碎!狂暴的声浪携裹着碎玻璃渣和风化的水泥粉尘,如同沙暴般狠狠拍在林木生身上!
“呃!”他本就油尽灯枯的躯体如遭重锤,被狠狠撞倒在地,剧痛让眼前瞬间发黑!左手死死攥住的小蜡丸几乎脱手!
几乎同时!
那支被婴儿啼哭和冲击波激得狂性大发的“凶煞逆笔”,再也按捺不住,笔身黑红邪光大盛,猛地从地上弹射而起!目标直刺林木生紧攥蜡丸的左手腕脉!
它等不及了!它要强行夺走这枚让它疯狂的东西!
避无可避!重伤之下,林木生的反应慢了半拍!
眼看那五根污油钩尖就要撕裂他手腕的皮肤——
嗡——!
一道无形的、仿佛万载寒冰雕琢而成的壁障,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林木生左手与小臂的连接处!逆笔的笔尖狠狠撞在这层突然出现的冰壁上!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冰晶碎裂声中,一层细密尖锐的冰棱迅速覆盖了笔尖!逆笔前冲之势被硬生生止住!一股源自林木生左臂最深处的、属于亿万婴灵共同凝聚的极致冰寒死气,被这股刺激猛地引爆,自发形成防御!
是冰封婴魂的本能反击?!
但逆笔被冰壁弹开的瞬间,笔杆上的血丝裂痕骤然亮起妖异的红光!一股源于昨夜吞噬的人皮账页、更为污秽粘稠的吞噬力量反向延展而出!黑色的油污如同触手,竟然顺着破碎的冰晶表面快速蔓延、腐蚀、冻结!
冰与油的疯狂角力!两股源自林木生自身的邪力在他手腕上方寸之地殊死对抗!冰屑与油污四溅!剧痛如同碎裂的冰锥刺入骨髓!
这短暂的僵持!
轰——!!!
那团被柳婆婆“敲散”在墙角、刚刚还在激烈挣扎蠕动的“人皮婴儿”残泥,在蜡丸气息和狂暴婴儿啼哭的双重强烈刺激下,终于彻底冲破束缚!
粘稠的暗红污油如同小型喷泉般猛地炸开!溅射的污点落在地上,瞬间生出无数细小的黑色油点,如同活化的脓疮!而在喷涌的中心,一团人头大小、不断流动变形的暗红色油泥团块,翻滚着冲了出来!
它没有固定形态,时而拉长如蛇,时而鼓胀成球,中心不断挤压出扭曲走调的“呜呜哇哇”的哭嚎!无数细微的、同样由暗红污油构成的尖利小钩爪在它的表面伸缩不定!它如同被无数怨念缝合的油塑泥怪,在房间中央狂暴地原地打转、扭曲弹跳,散发出混乱到极致的憎恨与痛苦!
油泥怪婴!人皮婴儿的怨恨碎片彻底失控,聚合成了更混乱、更恶心的油泥形态!
它疯狂地旋转弹跳着,每一次砸向地面,都留下一个冒着焦糊黑烟的浅坑!它的目标并非明确,混乱的感官被蜡丸气息吸引,却又被自身无尽的痛苦所裹挟!它猛地弹起,混乱地在狭小的空间内横扫冲撞!腐朽的桌椅被污油腐蚀断裂!墙壁被撞出蛛网裂纹,粘稠的油痕四处飞溅!
其中一团暗红油污,不偏不倚,正甩向因抵抗逆笔而跌倒在地的林木生!油污直扑他紧攥蜡丸的左手!
林木生瞳孔骤缩!这油泥蕴含的怨念和腐蚀性比“死蜡膏”更恐怖!一旦沾染左手,后果不堪设想!
躲闪已无可能!右手受伤无法格挡!左臂的力量刚刚爆发抵抗逆笔,此刻陷入短暂僵滞!
电光火石间!
“吼——!!”
一声低沉压抑、充满极度压抑暴怒的咆哮!紧闭的里屋破门被一股蛮力轰然撞开!
柳婆婆如同鬼魅般窜出!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狰狞,浑浊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目标直指那狂暴打转的油泥怪婴!她手中紧握的,并非短烟杆,竟是一根足有两尺长、不知材质、通体惨白、表面不断融化滴落蜡油的怪烛!
那蜡油滴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升腾起带着浓烈尸蜡香的白烟!怪烛的前端融化得最厉害,形成一个不断流动、尖锐的蜡质矛头!
“还我女儿——!!”
柳婆婆发出泣血般嘶吼,双手合握惨白怪烛,将其当作一柄致命的标枪,身体如紧绷的弓弦,以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速度,对准那团疯狂打转的油泥怪婴的中心,狠狠投掷而出!
嗤——!!!
怪烛离手的瞬间,前端融化的蜡油如同燃烧的液体般飞溅!怪烛本身如同活物,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化作一道惨白流光的残影!
噗叽!!!
精准无比!长矛般的惨白怪烛狠狠穿透了油泥怪婴那团不断变形的核心!刺入的瞬间,怪烛上融化流淌的蜡油如同找到了完美的宿主,疯狂地向油泥怪婴的体内渗透蔓延!
“呜哇——呜——!!!”
油泥怪婴发出前所未有的、真正歇斯底里濒死的巨大惨嚎!暗红的污油躯体如同被滚烫岩浆浇灌,冒出大股大股浓烈尸蜡香和焦糊恶臭混合的白烟!它的形态瞬间崩溃、凝固!无数暗红的油滴如同被点燃的油脂火球,被覆盖包裹上了一层惨白流淌、迅速冷却凝固的蜡壳!那些挣扎的钩爪在蜡壳中徒劳地抓挠,化为定格扭曲的浮雕!
仅仅不到两秒钟,那狂暴的油泥怪婴,竟被彻底包裹、凝固成了一尊人头大小、奇形怪状、由污油与凝固尸蜡强行扭曲冻结的蜡油雕塑!那凄厉的惨嚎也戛然而止,被永久地封印在凝固的蜡层深处!
怪烛穿透“蜡像”后,余势不止,“咚”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后方的墙壁!融化的蜡油顺着烛身流向墙壁,发出“滋滋”的冷固声。
柳婆婆剧烈喘息着,身体晃了晃,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尊污油蜡像,眼中翻滚的刻骨恨意几乎要将其烧穿。
也就在这一刻!
林木生抓住这千钧一发的变故!油泥怪婴被瞬间封印制造的混乱瞬间!冰壁与逆笔对抗的僵持也因突变而出现了一丝迟滞!
他毫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
左手猛地将掌心紧攥的、那枚指甲盖大小、冰冷滑腻的惨白蜡丸,狠狠捂进了自己不断泛起油蜡惨白的左肘关节裂口深处!
噗嗤——!
仿佛滚烫的铁块按进了凝固的猪油!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到冻结灵魂、粘稠到窒塞一切的感觉,瞬间从手肘伤口炸开!那不是痛楚,是比痛楚更恐怖的——感官的剥离!
一层更加凝实、更加致密的惨白色蜡质,如同剧毒真菌般从他捂入蜡丸的左肘裂口处飞速蔓延出来!这新生的蜡层带着冰冷的锁链感,瞬间覆盖、压制了原本在皮肤下不断扭曲鼓胀、意图破体而出的污油与冰棱异力!那些血管的惨白油光骤然僵固!
剧烈的寒意在肘部爆发,并沿着血管经络,迅猛地向上蔓延!向着他的心口!向着他的头颅!
蜡封!它在强行蜡封他身上暴走的力量!同时……也在蜡封他自己!!
“呃啊——!”一声如同冻气灌喉的嘶哑低嚎从他胸腔挤出!
身体如同被急速冷冻!思维开始僵硬、迟滞!灵魂感知被一层厚重的、浸透着腐朽尸蜡香气的蜡膜包裹、隔绝!眼中最后的景象,是那尊狰狞定格的污油蜡像,以及柳婆婆扭过头来、那张被巨大惊愕和某种更深沉阴郁笼罩的、布满尸蜡斑的老脸……
防空洞深处的磁怨尖啸仍在持续……里屋门框上,那张年轻女子的遗照中,原本阴郁的眼眸,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弱的、浑浊如油脂的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