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峰会的闭幕晚宴比预期更早结束。
林牧被一群学者围着讨论AI医疗的前景,齐临则忙着应付各路媒体的采访。
我站在露台上透气,手指轻轻敲击着香槟杯,看着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他们说明天有雨。\"
张鹭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疲惫的沙哑。
我回头,他正解开领带,喉结随着动作上下滚动。
白天的会议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那道疤在暮光中显得格外明显。
\"所以?\"我挑眉。
\"所以K提议今晚就去徒步。\"
他叹了口气,\"说是有种月见草只在晴天开花,必须现在采集。\"
我忍不住笑了:\"你答应了?\"
\"他保证两小时往返。\"
张鹭白推了推眼镜,\"还说要给你个惊喜。\"
这听起来就不太妙。
K的\"惊喜\"通常意味着麻烦。
上次他说要给我惊喜,结果偷了博物馆的中世纪银十字架,害得我不得不连夜潜进去还回去。
\"那就去吧。\"
我放下酒杯,\"正好我也想透透气。\"
张鹭白点点头,转身去拿外套。
他的背影在落地窗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挺拔,白衬衫下隐约可见肩胛骨的轮廓。
我见过无数人类的躯体,但很少有像他这样——
明明脆弱如纸,却又坚韧如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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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的空气里飘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我靠在车窗边,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在月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色。
上一次这样纯粹为了放松而出行,大概要追溯到路易十四还在位的年代了。
K开车的风格和他的人一样疯。
乡间小路被他开出了拉力赛的感觉,张鹭白死死抓着车顶扶手,脸色发白。
\"慢点。\"
我警告地瞪了K一眼。
\"放心,殿下——\"
K猛地一个急转弯,\"我五百年前就在欧洲赶马车了!\"
张鹭白狐疑地看向我:\"他说什么?\"
\"他说他驾龄五年。\"
我面不改色地撒谎,同时暗中掐了下K的大腿。
K夸张地\"嗷\"了一声,车子蛇形了一段才稳住。
窗外,暮色已经完全降临,远处村落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
\"到了!\"
K突然刹车,轮胎在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声音。
我们停在了一片开阔的草地边缘。
月光如水,照亮了遍地银白色的花朵——
月见草在夜色中绽放,花瓣上还沾着露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漂亮吧?\"
K得意地跳下车,\"这种变异品种只在满月时开花,是制作抑制剂的绝佳材料。\"
张鹭白谨慎地下车,皱眉看着那些花朵:\"我从没见过这种形态的月见草。\"
\"因为它是——\"
K突然刹住,灰蓝色的眼睛转向我,\"呃,稀有品种?\"
我摇摇头,蹲下身采集样本。
月光下,花朵的脉络中流淌着淡蓝色的汁液——
这是被血族血液滋养过的植物特有的特征。
K这个笨蛋,居然带我们来了个被血族影响过的生态区。
张鹭白也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把小剪刀和样本袋。
他的动作精准而温柔,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茎秆的纤维结构很特殊。\"
他轻声说,\"几乎呈螺旋状排列。\"
K凑过来,银戒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这种结构能储存更多活性成分,对吧医生?\"
张鹭白点点头,眼神专注:\"如果能分离出这种螺旋蛋白...\"
两人就这样蹲在月光下讨论起来,一个滔滔不绝地编造植物学知识,一个认真记录并提出假设。
我站在一旁,突然有种奇怪的错觉——
像是看到了两个不同时空的学者在进行跨世纪的对话。
返程时,车子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一声不祥的\"咔哒\"声。
仪表盘上的警示灯亮了起来。
张鹭白皱眉踩下刹车:\"爆胎了。\"
我们停在一片荒僻的山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我去看看。\"
张鹭白解开安全带。
我跟着下车,山间的风带着湿润的凉意拂过脸颊。
张鹭白蹲在右前轮旁检查。
\"能修吗?\"我问。
\"备胎可以换,但...\"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
K不知何时溜到了路边,正仰头嗅着空气:\"前面有村子,我闻到炊烟了。\"
张鹭白狐疑地看着他:\"多远?\"
\"走路二十分钟。\"
K指向小路尽头,\"那边有灯光。\"
我眯起眼睛——
血族的视力能轻易穿透夜色,看到远处山坡上零星的灯火。
但普通人类在这个距离应该看不太清。
\"我去看看。\"
张鹭白已经开始卸备胎,\"你们在这里等——\"
\"一起去吧。\"
我打断他,\"天都黑了。\"
张鹭白的手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我和K之间转了个来回,最终点头:\"...好。\"
村口的木牌上写着\"青溪村\",字迹已经斑驳不清。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她提着煤油灯的手布满了老年斑,眼睛却亮得惊人。
十几户石头房子散落在山坡上,唯一亮着灯的是村口的小杂货店,门口挂着\"住宿\"的歪斜木牌。
店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雾。
她打量着我们三个不速之客,伸出三根手指:\"两间房,三百。\"
\"三间。\"张鹭白说。
\"只剩两间。\"
老人咳嗽着,\"最近修路的工人住满了。\"
K立刻举手:\"我要自己一间!\"
\"不行。\"
张鹭白斩钉截铁,\"裴小姐一间。\"
\"凭什么?\"K瞪大眼睛,\"我的人权呢?!\"
\"那你和我一间。\"
\"不要!你打呼!\"
张鹭白的眉头跳了一下:\"我从不打呼。\"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我叹了口气:\"我和张医生一间。K自己一间。\"
张鹭白猛地转头看我。
我平静地回视:\"有问题吗,医生?\"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摇头:\"...没有。\"
老人递给我们两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楼上左转。热水只到九点。\"
\"不过晚上别出门,最近山里不太平。\"
K立刻凑上去:\"怎么个不太平法?\"
\"闹鬼哟。\"
老人压低声音,\"上个月死了个外乡姑娘,怨气重得很...\"
张鹭白却突然笑了:\"老人家,我是医生。人死如灯灭,不要迷信。\"
\"爱信不信。记住,半夜听到女人哭,千万别开窗。\"
房间比想象中干净,两张单人床,一个旧衣柜,窗户上贴着褪色的剪纸。
晚餐是简单的炖菜和米饭,但我们都吃得心不在焉。
\"你们注意到了吗?\"
K压低声音,\"村里没有狗。\"
张鹭白放下筷子:\"可能散养在外面。\"
\"不,是没有。\"
K的灰蓝色眼睛在油灯下闪烁,\"狗对'某些东西'特别敏感...\"
张鹭白叹了口气:\"少看恐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