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卓宁的话让群臣呆立当场,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皇上急挥手让人将慕卓宁所写的卷轴呈上来,细细一一看过,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这却是他早就想一吐为快的浊气。
慕卓宁真是总能给他惊喜。
这次又能让他一洗前几日被群臣逼谏的晦气。
慕卓宁慷慨陈词完,目中便不再有那群臣,而是转身朝皇上福了福。
意思很明显,臣妾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宫了。
皇上点点头,笑道。
“宁嫔辛苦,且回宫吧。”
他目光一直追随着慕卓宁,待她的衣角将将转过金銮殿门栏,皇上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
那笑声发自内心,爽朗清澈,很是能显出皇上此刻心情的畅快。
但那笑声听在群臣耳朵里,却极为刺耳。
“既如此,此事也算有了定论,众卿休要再提!”
皇上笑够了,目光恢复了深沉如水,脸色也变得冰冷起来。
那气势,仿佛在说,敢有再犯者,金銮殿的柱子可坚固得很,即使你们都撞上来也不怕。
走出金銮殿的慕卓宁,也舒了一口气。
这一局,她赢了,是因为没人知道她能复刻数百种字体的能力。
但她右手其实已在袖中微微发抖。
不长的时间,费心费力写了几百行字,她的体力也算到了极限。
慕卓宁回到紫萱殿,刚卸下一身繁复的大礼服,歇了一口气,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有人慌慌张张冲进了殿中。
来人冲得太急,倒将慕卓宁唬了一跳。
绿芊见小主被冲撞,柳眉倒竖,刚要呵斥,来人却‘扑通’一声跪地诉道。
“娘娘,二皇子刚刚在校场跟着韩将军练拳,”
“谁知一时间竟昏过去了。”
慕卓宁倏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人在何处?可有危险?”
一听二皇子出事,慕卓宁立刻紧张了起来。
来人小心翼翼说道。
“人还在校场,已请了太医诊治,估摸着也快送回来了。”
慕卓宁哪里等得,带着绿芊就冲出了紫萱殿,往校场疾步奔去。
按理说,有韩培盯着,二皇子不至于出事才是。
就是不知,这晕倒的背后可有隐情。
慕卓宁和绿芊一路往校场走去,还未到校场,却半路遇到了把二皇子送回紫萱殿的韩培等人。
远远望见韩培,慕卓宁立刻迎了过去。
“韩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慕卓宁虽在同韩培说话,但目光早已紧紧黏在了躺在担架上的二皇子身上。
孩子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眼下更是微微有些青黑。
韩培行了礼,道。
“娘娘请安心,太医刚刚诊治过,二殿下是过于劳累,一时累倒了。”
“过于劳累?难道是你校场训练过度?”
慕卓宁问道,语气还算平和。
韩培立刻告罪,高呼不敢。
“前几日,卑职已经注意到二殿下身体疲惫,精神也有些不集中。”
“卑职原本建议殿下休息数日,再去校场演练,但殿下坚持要日日习武,”
“卑职又打算让殿下减少习武强度,殿下仍旧不允,”
“反而让卑职加大强度。”
“谁知到今日,殿下的身子还是坚持不住了。”
慕卓宁听懂了,韩培说二皇子身体疲惫,却并非因为习武。
她目光一转,就盯住了二皇子的从人。
小竹子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清亮而干脆。
“回禀娘娘,娘娘恕罪,”
“实在是殿下坚持,小的劝也劝不住。”
慕卓宁压着性子,说道。
“你且起来,慢慢回话,你家殿下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从小竹子的口述中,慕卓宁这才知道,近来接连十数日,二皇子突然变得益发发奋图强起来。
从前他对自己就要求严格,功课和习武日日不曾落下。
但近日,他对自己的要求几可谓严酷。
他常常彻夜读书,怕慕卓宁看到,就躲到被子里挑灯夜战。
第二日明明睡眠不足,却又不敢落下白日的功课和习武。
接连如此,就算大人也要累趴下,何况一个才不足八岁的孩子。
慕卓宁有些不解,二皇子这般变化,到底是因何而起呢?
可再问时,小竹子只顾摇头,再回答不上来了。
看来只有等二皇子醒了,问他才知道。
二皇子早在校场就被太医捏着鼻子灌了一晚药下去。
人虽还未醒,却已不是昏迷状态,而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被送回紫萱殿后,太医又细细把了脉,又留了药方,总算没有大碍。
慕卓宁依旧守在他床边,只等他起来。
直到月上梢头,二皇子才悠悠转醒。
“饿……”
这个字吐出来,慕卓宁才从心底松了口气。
“我让绿芊给你端碗粥来,还在灶上热着的。”
二皇子听到慕卓宁的声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慕卓宁又摁了下去。
“母亲,让母亲担心,是儿臣的不是。”
二皇子眼神闪烁,甚是惶恐。
这让慕卓宁更奇怪了,这孩子在她面前何曾如此束手束脚?
“母亲不怪你,但你要告诉母亲,到底为何如此?”
二皇子知道,慕卓宁是在问他不顾身体,彻夜用功的事。
他犹豫再三,终于期期艾艾的开口了。
“儿臣听到传闻,说母亲不日就要出宫。”
“还说母亲与父皇的关系已经冷了,母亲对这宫中已再无留恋。”
“儿臣私心想着,如果儿臣争气,再努力一些,母亲会不会留恋儿臣,”
“为了儿臣,而留在宫中。”
听了二皇子的话,慕卓宁不免有些懊恼。
近来她先是养伤,后来又被言蹊一事分散了精力,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遇到了字迹被盗之事。
但实话说,这段时日,她确实对二皇子的关心太少了。
连孩子如此敏感的情绪变化,都没有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