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意志光矢,燃烧着信念的光焰,无可阻挡地凿入墨绿污云的核心!
噗!如同投入腐泥的彗星!
那亿万只冰冷的暗红眼瞳同时震颤!随即涣散!
被骨针死死卡在关键节点、已然僵硬的污秽意志经络,彻底暴露在净化通道的青光之下!
净化舱内。
悬浮臂上十二道引力环同时……超载光芒暴涨! 十二道足以撕裂时空的光束,汇聚成洪流,狠狠聚焦于玉琮王通道刻符的核心!
整座巨大的玉琮王……通体透亮!内部无数沉睡的青色光流脉动!它……活了!
研究所外部,最后的防线。
轰隆!!!!
最坚固的防爆玻璃墙,在无数晶屑钻头消耗性的持续冲击下,终于……化为无数碎片向内喷射!
灰白色的同化潮水……
终于涌入……迎接它们的……
不是在绝望中崩溃的尖叫……
不是徒劳的火线……
而是在研究所穹顶中央,在那根承载了远古使命的玉琮王正上方!由净化通道奔涌而出的纯粹青光构成一个宏大的、如同来自远古神谕的……
草裹泥印符!
印符降临!青光流转!
带着玉琮的庄严、古玉的沉凝,更裹挟着一份穿越时空、薪火相传的……
信约审判之力!
而在那精神交锋的核心风暴眼——
程曦的意识在剧烈冲击后骤然与那濒临彻底消散的信约之卒联结!没有言语灌输,没有生硬的记忆共享。
只有一片被磨损殆尽的、砂砾般的寂静。仿佛两个隔着布满裂纹、尘埃厚重的琉璃杯盏的存在在对望。老者的身影淡得只剩下一个边缘模糊的虚痕,只有那捏着断针的手指关节,因无匹的执着而显现出骨头般倔强的白色轮廓,悬停在虚无之中,维系着那命悬一线的阻断。
剧烈的灵魂同调震荡中,程曦清晰地“看”到了老者身躯裂痕深处渗出的、几近凝固的“魂血”——黯淡如同凝固的琥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悲怆、敬畏与沉重宿命的情绪,如同地下暗河般汹涌澎湃地撞上心头。这绝非冰冷的工具、沉默的符号!这是一个在无边无际的时空荒漠中,与名为“熵蚀”的绝对虚无孤独搏杀了不知多少千万年的……一个真实的、拥有着刻骨铭心过往与挣扎的灵魂!
他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力量,如同在足以绞碎灵魂的风暴中艰难张开嘴呼喊,意念带着焦灼、敬意和急迫,穿透汹涌紊乱的信息乱流:
“前辈!”
老者的身影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如同沉睡在永冻冰层的雕像,因一声微弱的、跨越了无数时代的呼唤而产生了难以察觉的“回应”。他那颗被墨绿侵蚀包裹的半边头颅极其缓慢地侧转了一点点角度。右边的眼睛空洞如腐朽的枯井,仅存的左眼,浑浊、布满尘埃和血丝的眼睑,极为艰难地挣扎着……抬起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目光浑浊得如同沉积了亿万年的尘埃,沉重得让人窒息。但那尘埃深处,一道微不可查却如寒铁般冰冷锐利的执拗意志……瞬间刺穿了程曦的灵魂!
一个声音,并非经由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最古老的石磬在他意识最深、最静谧的角落撞击:
“……玉脉……未绝……?” 声音沙哑至极,像是粗粝的砂纸在干燥的岩石表面反复摩擦,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属于永恒孤寂的倦怠与疲惫。但这微弱声音的核心处,却又一丝几不可查的……难以置信的试探与微弱期待。仿佛是在确认一个被写进宇宙星骸深处、早已断章的传说……是否真的再次降临星河。
“是我!”程曦立刻回应,他感觉到灵魂深处的玉蚕佩如同心跳般搏动,一股源于良渚源头的、温润而坚韧的感应共鸣被他主动牵引、传递过去,“借助玉琮王!从后世而来!前辈,您是谁?为何……独自守卫在这时空尽头?!”
老者枯槁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枚布满致命霜裂纹的玉璧(那裂纹深得仿佛随时会令它彻底化为齑粉),浑浊的左眼深处,那丝微弱的光芒似乎被触动了一下,如同深潭底被投入了一颗微尘的涟漪:
“……名字……” 他的意念如同撕扯着一本被虫蛀了无数个洞、仅靠蛛丝勉强粘连的古籍残页,“……早已……风化……比这……尘埃……还不值一提……”
他似乎极其艰难地试图从记忆的墓穴中打捞什么。那几近透明的身体因这微弱的精神起伏而更加不稳,周身细微裂纹的边缘泛起更多暗红色的涟漪,如同伤口在呻吟。
“……只记得……大壑……倾天……补天残石……坠落四散……” 意念断续传来,每一个字句都带着洪荒的重量,“女娲……炼石补的是……苍穹之裂……而我们……堵的是……人心弃诺……遗落的‘信约之隙’……是……文明……断代时……不愿再担的……因果之重……”
程曦的灵魂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心神剧震!“堵信约之隙”!这与玉琮王构建的“信约通道”在根本精神上何其呼应!原来在更古老、更混沌的时代,早已有人洞悉了文明传承最致命的命门——人心的怠惰、责任的抛弃所撕开的裂隙,远比天穹破口更为致命、更加难以弥补!
“后世……” 老者的意念弥漫开一种穿透时光、洞察万象的深沉叹息,那叹息声中裹挟着冰冷的预兆,“……又是……崩坏之时了吧……灰烬……终究……重来……焚尽……” 他的目光仿佛越过了层层时空迷雾,清晰地看到了程曦意识中回响的城市崩塌、大地陷落的景象。
“是!”程曦心中的急切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熵蚀!它卷土重来!城市成灰!我们找到了玉琮王,开启了通道!但前辈您……” 他望向老者手中那根岌岌可危的断针,一个传说在心底炸开,“您就是……那传说中 ‘以骨为针,以魂为梭,逆时补隙’ ……的信约守护之卒?!”
老者的嘴角似乎向上艰难地抽搐了一下,牵动了半张脸的裂纹。但那绝不是笑,而是一种刻入骨髓的疲惫之下,流露出的一丝对所谓“传说”的淡然疏离和一种深刻的……嘲讽?“传说……” 他的意念微弱得几乎散在风中,目光落在那裂痕遍布、光泽已然黯淡的骨针上,“……不过是……幸存者残卷上……留下的几点模糊印泥……早已失其真容……” 他的意念陡然沉重一分,带着一种更深的、近乎忏悔的自剖,“……守护者?……或许吧……也……曾是……逃兵……”
这轻飘飘却又如重锤砸落的两个字,让程曦的灵魂近乎冻结!
“逃兵?”他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以崩解的魂灵将熵蚀洪流卡在节点、守护万载的存在……曾是逃兵?这反差带来剧烈的冲击!
老者沉默了一瞬。他的意念仿佛沉入了更深、更幽暗的所在,那里是无尽的悔恨之海。当他再度凝聚起意念时,那沙哑的声音里承载的情绪复杂得让人窒息——浓烈的痛苦、沉沦的自责、一种冰冷的洞悉……甚至还有一丝未能彻底释怀的懊悔?意念如同从破碎的陶瓮中勉强渗出的液体:
“……那一次……崩坏……前夜……” 每个字都艰难地在记忆中搜索定位,带着沾染灵魂污秽的碎屑,“……我看见……最高的石台……崩溃……天光如剑……刺穿所有……我以为……那就是……无可改变的终局……所以我……背过了身……背对那崩塌……背对……我的袍泽……”
老者透明躯体那最深的一道裂痕内部,一缕更暗沉、更粘稠如血的印记骤然灼痛起来!像是早已结痂又被蛮力撕开的古老创口!他那仅存的左眼痛苦地眯起,仿佛有看不见的噬魂火焰正在舔舐他的残魂!
“但……当我真的……逃离那片……沉沦之地……才发现……” 他停顿了极其漫长的精神时间(或许对真实时间而言只是一瞬),每一个意念的片段传递都像是要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带着血肉的灵魂残片,“……那场崩塌……并非终点……它只是……撕开了一个更大的……‘漏隙’入口……倾倒的碎片……砸穿了……横贯万古的‘信约堤坝’……污秽……带着前所未有的诅咒……如悬河倒灌……吞没了更多……更多……尚未醒来……便已被碾碎的……世代……”
他的意念被浓稠的、足以淹没星辰的自我指责与沉痛浸透:“……我的逃避……我的懦弱……亲手撕开了更大的……‘信约裂隙’……那份……未曾承担的因……结出的果……远比预见的终结……更加污秽……更加永恒……它如……跗骨之蛆……污染了……扭曲了更多的……‘希望的可能’……” 每一个词都带着千钧的悔恨枷锁!
程曦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被这巨大的宿命悲怆碾碎。他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位以骨针补天隙的存在,绝非生而神圣的英雄!他曾经恐惧过!他选择过背弃!但他最终的沉沦之地,竟是因为逃避自身职责而导致的、那场被他亲手撕裂扩大的“信约崩坏”缺口——一个他自己造成的巨大裂隙!他并未消失,而是被那被他自己撕开的因果洪流所捕获、卷入这片崩坏意志最终淤积而成的时空绝域——这片永恒的荒漠碎片!
他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守护信约通道的圣徒。
他是被自己铸成的大错彻底放逐,然后……在这绝望的地狱尽头,固执地、孤独地、以万年为单位,用这缓慢崩解的残魂去填补那个由他自身怯懦所撕开的……巨大的因果漏隙!
这份沉重的领悟,如同最炽热的烙铁,烙印在程曦的灵魂深处。这一刻,老者不再是抽象的道标或符号!他是一个无比真实的、充满人性弱点与伤痕的、背负着无法弥补的惨痛历史包袱、并为之付出漫长惨烈到无法想象代价的……人!这份源于真实错误与赎罪的沉重,比任何神化的悲壮都要震撼千倍万倍!
老者那只仅存的手(几近透明,如同烟气构成),极其缓慢、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重量抬起,指向程曦意识的核心——指向那玉蚕佩坚韧搏动的源头:
“……我看到了……” 他的意念微弱,却带上了一丝程曦之前从未感受过的、近乎温柔的肯定(一种将逝者对继承者的最终托付),“……你心中的……‘不忍’……” 这肯定的核心,蕴含着比太阳更炽烈的理解与认同,“……比我……当初……看得……更清……更透……”
这微弱的、来自一个曾犯下弥天大错却以灵魂赎罪的先驱者灵魂最深处的肯定,比整个玉琮王的力量都要更有力地,瞬间支撑住了程曦摇摇欲坠的意志!这份认可跨越了时空、跨越了绝望!
“……但……还不够……” 老者的意念陡然变得无比急促、紧迫!如同将要熄灭的恒星发出的最后脉冲!他指向信约通道前方那再次剧烈翻腾、试图淹没青光的墨绿污云!骨针上的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这……针……要……折了……!” 嘶哑的意念带着金属摩擦骨头的刺耳尖鸣!
他那只唯一有形的、枯骨般的手(只有食指和拇指还勉强维持着捏着骨针的姿态),拼尽最后一丝能凝聚的力量,如同指挥千军万马般,遥遥指向程曦:
“……带着……你的‘不忍’……!用它……刺穿虚妄……!继续……缝补这……千疮百孔的……信约……!”
“带着……你的‘承担’……!替我们……替所有……未能尽责的……先行者……继续补天!”
他的身体几近透明,如同风暴中的一缕残烟:
“……去吧!……后世者……!”
“……这断……针……”
“……替你……”
“……卡住此刻——!”
话音未落!
如同命运的丧钟!
砰—啷——!!!
老者手中一直维系的、那根贯穿亘古的骨针!在承载了极限之后……从中应声彻底断裂!裂口狰狞!
老者那本就虚化到极致的轮廓,在断针碎裂的瞬间,如同沙筑的城堡遇到风暴!轰然崩塌!
捏着仅存残针的最后两根指骨,在彻底化为尘埃消散前的最后一瞬间!带着一种将毕生所有意志、所有力量、所有未能完成的责任灌注其中的、无匹的决绝姿态——
猛地将那最后半截骨针残骸,深深、深深地……
刺入墨绿污云最核心的那个……意志节点之上!
如同一位坚守到最后的、遍体鳞伤的老兵,将自己残存的骸骨化为不可撼动的界碑!
一股微弱却极端坚韧、纯粹到如同宇宙诞生时第一缕光的清辉,从断裂的骨针残骸内部骤然迸发!如同一枚楔子打入朽木!
翻涌的污绿潮汐……竟被强行……凝固了一瞬!
研究所外部防线。
轰隆!!!!
灰白的潮水……终于涌入。迎接它们的,是那在穹顶上方展开的、如同远古盟约降临的……
巨大草裹泥印符!
青芒流转!如同跨越时空的神罚,轰然压下!
信约印现!天罚——临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