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在经过云奇等人的一番紧急治疗后,齐少宣左腹部的箭伤得到了有效控制,不久后,他便清醒了过来。
当萧铃儿再次进到那间阴暗、潮湿的茅屋之时,齐少宣已经换下了夜行衣,穿上了一身粗麻布衣裳,明显有些宽大的衣服套在他愈发瘦削的身体上,使其更显清冷、孤寂,看得萧铃儿的心头又涌上了一阵难言的酸涩。
“哎,怎么样?”云奇笑嘻嘻地走到萧铃儿的身侧,抬起手肘轻轻撞了撞她的手臂,冲其炫耀道:“我的独家秘制神药是不是很厉害,瞧瞧,刚刚齐少宣流了那么多血,这才一会儿就又活蹦乱跳了。”
“少来了。”萧铃儿习惯性地冲云奇撇嘴嫌弃道:“这哪里是你的独家秘方,分明是你从阿代道长那里偷来的。吹牛、瞎掰从不脸红,你真是独一份儿。”
“我这可不是吹牛、瞎掰。”云奇辩解道:“阿代的,就是我的,我的也还是我的,有什么区别吗?”
“哼!”萧铃儿冷笑道:“若是这话被阿代道长听到了,怕是你以后就什么秘制神药都得不到了吧?”
“不可能!”云奇摸了摸鼻子道:“她藏药的地方我门儿清,怎么会得不到?”
看着云奇和萧铃儿之间的熟稔状态,听着两人之间的亲密对话,齐少宣虽面色未变,但眼神却明显黯淡了不少。
这时,崔昊恰好回来,齐少宣便开口对他道:“崔捕头,你来跟云校尉还有萧姑娘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一声“萧姑娘”让萧铃儿立刻神情一滞,她忽然就感觉心里那个还在流血的伤口仿佛又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痛虽未增加多少,人却憋闷得厉害。
“行,那我就说说。”崔昊顺手捞起窗台上一个破了口子的水瓢,在同样破了个口子的陶罐里舀了瓢冰凉的井水,囫囵喝下后方才说道:“那帮西突狗贼血洗了河西三城后,就合兵一处收缩了战线,龟缩进钧城之后便再也不出来了。朝廷这边呢,也不敢贸然集结军队收复城池,就联合江湖势力从各方面渗透入城,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搜集到足够多的,关于这支西突军队的情报。刚开始,我们通过地道,进出钧城还算是顺利,尽管也折了一些兄弟,但也了解到了一些他们的情况。可后来,那些狗贼在城里大肆搜索封堵暗道,又加强了城防警戒,现在入城是愈来愈难了。”
“那你们都探查到了什么情报呢?”云奇问道。
“这次攻陷河西的,据说是王庭秘密训练多年的一支奇兵,他们自称为赤襄军,对外叫嚣有十万之众,不过据我们的探查很可能最多八万人,这支军队的首领是西突大可汗也澜吡倜的四哥也澜孙代。不过呢,”崔昊突然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据可靠消息,这帮龟儿子的真正指挥官,却并非也澜孙代,而是也澜孙代身边一名叫做‘白露’的军师,据说,也澜孙代对此人言听计从,而此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整个赤襄军中,除了也澜孙代外,没人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
“白露?”云奇嗤笑道:“这个名字倒是很有意思,她莫不是个女人?”
“不是女的,是个男人。”崔昊感慨道:“云校尉,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实在话,西突人我见过不少,也跟他们有过多次交手,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似钧城里的这帮龟孙子如此能打仗、会守城的还真是少见。他们每个人都受过相当专业的军事训练,群体作战能力非常强大,我敢说,就算是岳将军没有阵前失踪,估计河西卫与他们对阵也没有绝对的胜算。”
一直守在门外的杨毅和薛集听了崔昊的话,却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腹诽——昨晚的那场对垒,他们可没有感受到什么“强大的战斗力”。
“崔昊说的没错。”齐少宣也在旁道:“之前行商路上,我遇到的西突军人,擅长的都是马战,步兵对阵他们都差了许多。可赤襄军的士兵,武功各个都相当不错,也不像是野路子,一招一式中似乎融汇了不少大新各个门派的功夫。”
“所以我们的敌人,那个叫做白露的军师,很可能是一个个精通兵法韬略的武林高手?”云奇蹙着眉头总结道。
“可以这么说。”齐少宣点头道。
“可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我们却对他一无所知,真真有些匪夷所思了。”说话间,云奇的眉头几乎快拧成了一个疙瘩。
“与其坐在这里干着急,不如再去钧城里头探一探。”康大勇忍不住道。
“明晚我们还会入城,到时各位可同去。”齐少宣道。
“可是,齐大哥,你的伤——”这时,沉默良久的萧铃儿忽然冲口而出道。
“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着,云奇抛了一个黑色的小瓷瓶给齐少宣,“呶,齐大当家的,这几颗老参丸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为了明晚的行动能成功,送给你了。我保证你吃下去,很快就能龙精虎猛、如狼似豹。”
“谢了。”齐少宣攥紧瓷瓶,冲着云奇抱拳道。
“对了,云校尉。”崔昊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云奇道:“你们昨晚潜入钧城作甚?”
“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云奇道:“岳将军的义子岳鹏,现被关押在河西将军的府牢内,我们昨晚就是想试着把他救出来的,通过岳鹏,或许就能探知岳将军失踪的真相了。”
“消息可靠吗?”齐少宣问道。
河西卫已全军覆没,岳鹏居然还活着,对此,齐少宣感到很是惊诧。
“千真万确。”云奇肯定道:“因为钧城之中还藏着一个幸存的戍卫。”
“那岳鹏现在是什么状况?”齐少宣不无担心道。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情况很不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云奇神色黯然道。
“既如此,那明天晚上,咱们就把他给救出来。”齐少宣沉声道。
临近午夜,几个参差不齐的身影,聚集在距离钧城最近的一处驿亭内,他们正是云奇、萧铃儿、齐少宣和崔昊等人。
“通往城里的地道,就只有一条还没被那帮龟孙子发现了。”崔昊指着亭子内的石桌道:“入口就在这个桌子下面。”
云奇冲崔昊高高抱起双拳,由衷感佩道:“崔大捕头,你还真是不得了哎,这么秘密的暗道你居然都晓得。佩服,佩服!”
“云校尉,你快别取笑我了。”崔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建造这个暗道的是第一任河西将军,他命令自己的亲卫将城内外所有的地道都绘制了一个总图,以备不时之需,而那个亲卫正好就是我的外祖父。所以,我才能有幸看到那幅地图,也才能知道这个暗道的存在。”
“原来如此。”云奇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道:“看来,那位硕鼠将军董其斌也并非一无是处嘛。”
董其斌,杜宪之前的第一任河西将军,被百姓誉为“河西硕鼠”,坐镇河西近十年,敛财无数、败仗无数,却极其善于修筑暗道、地库,不仅自己建,还强迫城中商贾、百姓跟着一起建,并美其名曰:暗度陈仓。这位“硕鼠将军”的结局,很是应景“硕鼠”二字。当敌军又一次大兵压境的时候,董其斌却不顾满城百姓和十数万将士的死活,带着自己的娇妻美妾、金银珠宝,躲入自己修筑的暗道中,本想趁乱逃脱的他,却最终被群情激愤的百姓放火烧死在了地道当中,由此,这位“硕鼠将军”也算是“死得其所、死得其志”了。之后,杜宪继任河西将军,对董其斌的懦夫行为嗤之以鼻,并将所有的官建密道全部废弃。如今,若董其斌在天有灵,得知当年他遗留下来的暗道,竟还能重见天日、发光发热,应当可以含笑九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