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魂望着张冲灵,那苍白却又俊俏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些许感激之色,她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姬予花,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冲灵,你叫我张半仙也可以。”
“鬼差并没有来,你是吓唬他们的对不对?”
张冲灵道:“是的!要不是这样,他们怎会逃得像龙卷风一般快?”
此时,黄泉路上的阴风愈发凄厉,吹得四周的枯草沙沙作响。女魂莞尔一笑道:“你很聪明,不但聪明而且……”
她的话并未说完,却咬着嘴唇低下了头,那模样在昏暗中透着几分娇羞。
张冲灵淡淡一笑道:“聪明?可有人却说我比猪还要笨!”
女魂猛然抬起头来,幽声幽气道:“哼!说这种话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她似乎在为张冲灵愤愤不平,那眼神中满是义愤。
张冲灵叹了口气,道:“他若是好人,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女魂吃惊道:“是他杀了你吗?”
张冲灵道:“不是!是我中了他的招!”
女魂似乎难以置信,摇着头道:“能让你中招?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
张冲灵承认,夜枭的确有些不简单。
在渡劫村时,他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掳走昏迷中的白如意,能在对战时以白如意为挡箭牌保全自己,能在古祠中以何青山和安小虎为饵引诱对手上门,能在无形中布下阵法令对方中招,他似乎总能抓住对手的心理,使对手按照他的思路行事,的确不简单!
甚至连破阵的方法也是夜枭自己说的!
那么,这个夜枭到底是谁呢?
想到这里,张冲灵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既然夜枭布阵令自己进入了幽冥地府,还告知他抓住七条背后有印记的鬼魂方能破阵,那么这些鬼魂一定就是夜枭安排的,换句话说这些鬼魂或许认识夜枭。
他迫不及待,向姬予花问道:“对了,你认识夜枭吗?”
姬予花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
张冲灵心想,不认识也没有关系,只要她知道自己是如何变成鬼魂、如何来到幽冥地府的,也一样可以得到线索。
他问道:“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姬予花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我原是一户人家的大小姐,半月前随父亲前往祖祠祭祀,谁知在回家途中却遇到了山贼。当时场面十分混乱,冷不防有人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口鼻,然后我就晕倒了。等醒来时,我才发现自己变成了鬼魂,而且已经到了鬼门关,想必是那山贼杀害了我!”
四周的黑暗仿佛更浓了几分,张冲灵为姬予花的遭遇而感到惋惜,也为找不到夜枭的线索而有些失望。
或许那山贼就是夜枭假扮的,夜枭为了达到其目的可谓是煞费苦心,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做到了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张冲灵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愿再去多想,他决定还是先把姬予花的魂魄收了带回去,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救她一命。
他正欲掏出葫芦,却发现有些不妥,毕竟和姬予花聊了这么久,现在却要把人家装进葫芦里,多少让他有些难为情。
正在这时,前方忽地赶来两个鬼差。
姬予花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单薄的身躯直往张冲灵身边靠去,宛如风中飘零的落叶寻求着依靠。张冲灵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中透着安抚,示意她别害怕。
此时,周遭的雾气愈发浓重,弥漫在这黄泉路上,透着一股子阴森之气。鬼差瞧见他们在聊天,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鬼差瞅瞅姬予花,然后望望张冲灵,脸上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冷笑道:“臭小子你可真行,黄泉路上还不忘找老婆?嘿嘿,别怪爷多嘴,即使你找到了又能咋地?难道还想在这过日子不成?实话告诉你,等你们上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谁还能记着谁呀?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赶路,莫要耽搁!”
另一个鬼差显的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行啦行啦,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林子大了什么鬼都有,你要是个个都管,能管得来吗?”
先前那鬼差哈哈笑道:“仁兄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我们这就走!”
两名鬼差边走边聊,嘻嘻哈哈、大摇大摆,和走来的时候一个模样。
听到这话,姬予花忍不住望了一眼张冲灵,张冲灵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在这昏暗的氛围中,犹如一抹温暖的阳光。她连忙羞赧地低下了头。若非已是鬼魂,她那一张小脸肯定会红到脖子根。
等她再抬起头时,发现张冲灵还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笑,她刚抬起来的头立刻又低了下去,心里既有些害羞,又有些欢喜。
姬予花本以为张冲灵会说些什么,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他说话,她竟有些着急了。
姬予花道:“你既然救了我,我的灵魂就属于你,无论你让我做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
张冲灵正不知如何开口,姬予花的这番话可来的正是时候,简直是雪中送炭、雨中送伞、瞌睡的人忽然捡了个枕头。
他干咳几声,笑道:“我这里还真有件事需要你配合一下,却不知你愿不愿意?”
姬予花睁大双眼,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愿意!”
张冲灵道:“那好,请姑娘闭上双眼,我没让你睁开你可千万不能睁开!”
姬予花很听话,立即闭上了双眼。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微微地抬起了头,轻轻地挺起了胸,原本单薄的身躯豁然就呈现出了柔美的曲线,就如同画技高超的画师一般,轻描淡写几笔,一张白纸上立即出现了平原、河谷和山川。
她很安静,也很自然,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有一颗晶莹的泪珠尚未被风吹干。
张冲灵望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如果就这样死了,岂非可惜的很?”
他将葫芦对准她,轻声道“收”,姬予花便同先前五只魂魄一样,化作青光钻进了葫芦。
七只鬼魂,已收其六,唯独一只还在黄泉路上,或许她已经到了忘川河边,或许她正在奈何桥头喝孟婆汤……
张冲灵心中想着,脚底下却一点儿也不含糊,他的身形如轻烟一般掠过上空,双眼如鹰隼一般捕捉着那唯一还带着印记的鬼魂。
一路前行,那只鬼魂始终没有出现。四周的黑暗仿佛要将一切吞噬,只有张冲灵的身影在这无边的阴森中疾驰。
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条河,这条河宽阔无垠,宽得让人望不见彼岸的丝毫踪迹,河里面尽是那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
此河正是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忘川河。此刻,阴沉的天色笼罩着河面,幽绿的水光闪烁,仿佛是孤魂野鬼们不甘的怨念在涌动。已经分不清是忘川河容纳了孤魂野鬼,还是孤魂野鬼造就了这诡谲的忘川河。
忘川河上横着一座桥,河有多宽,桥就有多长,河看不到彼岸,桥就望不到头。
这座桥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奈何桥。桥身古朴沧桑,仿佛承载着无数亡魂的悲苦与无奈。
忘川河畔立着一块石头,它记载了每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
这个石头便是神秘的三生石。
奈何桥边有一块巨石,无论故乡有多远,只要站在这块巨石上,便能看到生前的故乡。
这块巨石就是望乡石。
鬼魂看过三生石,登过望乡台,踏上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就和前世恩怨一笔勾销,最后进入阴曹地府,听从阴神安排。
过奈何桥头,一去不回头。不是不回头,是回不了头。忘川河上奈何桥,奈何,奈何,奈若何!这些传谣让人听起来是何其悲凉?
忘川河、奈何桥、三生石以及望乡台,这些通通和张冲灵没有关系,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只女魂在哪里,如果她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一切那就完了!
张冲灵恨不得自己再长一双眼睛,他将整个桥头从左望到右,从右望到左……
突然,远处红光一闪,那光虽然暗淡,但在张冲灵眼里,它却比正午的日头还刺眼。
那只鬼魂终于出现了,果不其然,也是个女魂。
张冲灵满眼惊喜,手已忍不住摸向了怀中的葫芦。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大惊失色,只见那只女魂正捧着一个青花瓷碗,准备将一碗热汤喝下肚子,那碗汤分明就是孟婆汤。
张冲灵来不及多想,纵身飞跃而出,同时将一枚铜钱打了出去,嗖的一声,接着是瓷碗破碎之声,那碗汤全洒在了地上。
“不能喝!”张冲灵呼喊着,身形已至桥头。
此时,四周的鬼魂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好似在说,这小子恐怕是做鬼做腻了吧?连孟婆婆的汤碗都敢砸!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
“为什么不能喝?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还是省省吧。”一个甜美的声音道。
张冲灵这才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衣着光鲜、体态婀娜、皮肤娇嫩、眼波流转、不怒自威的美貌女子。
张冲灵望着她,目不转睛道:“她若喝了孟婆汤,我就出不去了。”
美貌女子咯咯一笑,鄙夷地打量着他道:“你以为她不喝孟婆汤,你就出的去吗?”
张冲灵冷笑道:“你是谁?我能不能出去你管得着吗?”
美貌女子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大笑起来,如同被人点了笑穴,笑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笑弯了腰,胸前那对光洁的“玉兔”也随着笑声在不停地颤抖。
看着她笑的半天停不下来,张冲灵心里十分着急,别人耽误得起,他却不能,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谈话。
他淡淡一笑,说道:“笑够了吗?再笑你胸前那对‘玉兔’就要跑掉了。”
张冲灵指了指美貌女子的胸部,美貌女子立刻就不笑了,她匆忙将双手捂在胸前,似乎真怕“玉兔”跑了似的,洁白的脸颊已红的一塌糊涂。
张冲灵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周围的鬼魂一片哗然,有的在摇头,有的在点头,有的在咧嘴傻笑,有的在瞪大双眼想要看见什么。
鬼群里议论纷纷,热闹非凡,如在看戏。
两个鬼差也挤在鬼群里看热闹。
鬼差甲道:“这位孟婆上任有百十年了吧?”
鬼差乙道:“九十九年,差一年一百年!”
鬼差甲道:“不瞒你说,她仗着年轻漂亮,从来就没正眼瞧过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呀!”
鬼差乙道:“怎么,你看上她了?”
鬼差甲道:“那倒没有,只不过见她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心里有些气不过!好歹我们也是阅鬼无数,什么美女没见过,可她简直把自己当仙女了!”
鬼差乙道:“听说她以前就是仙女,只不过犯了什么错,才被罚到这里的,一百年了你不知道吗?”
鬼差甲吃惊道:“真的吗?你快给我说说!”
两个鬼差聊的正起劲,却发现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他们也立即停止了交谈,准备欣赏接下来的精彩节目。
显然,美貌女子压根未曾料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会吐出这么一句“不知死活”的狂言,她气得银牙紧咬,怒声道:“臭死鬼、死游魂,你竟敢当面羞辱老娘,你可知道老娘是谁吗?”
此时,周遭的氛围愈发阴森,忘川河的水波翻涌得更加剧烈,仿佛也在为这紧张的局面而躁动。张冲灵笑了笑,望着她道:“看你如此年轻漂亮,年纪与我相仿,想必是孟婆婆她老人家的孙女吧?”
美貌女子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无耻!无知!”
张冲灵笑了笑,继续道:“我猜孟婆婆她老人家一定是生病了才让你这个做孙女的来顶差的,不过我劝你还是尽快回去,这种卖汤的苦差事你做不了的!”他伸出手摆了摆,那神态,显然一副瞧不起对方的样子。
在这昏暗的氛围中,美貌女子被气坏了,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再转红,犹如多变的天色。她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浑身似乎都在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冲灵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就麻烦了,孟婆婆的汤还没有卖完呐!”
美貌女子冷笑道:“别瞎猜了,实话告诉你,老娘就是孟婆婆,孟婆婆就是老娘!都快一百年了,还没见过你这种胆大包天、不懂规矩的!”
刹那间,张冲灵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他惊讶道:“你说什么?你说你就是孟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