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墓出来至今,已然过去了七日。这七日里,月狐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如同深陷在一场冗长的噩梦之中难以自拔。
七日,于时光长河而言,并不算很长,可对张冲灵来说,却好似熬过了漫长的七年。
在这七日里,他为她号了一百六十八次脉,在她耳边轻声呼唤过三百六十五次。每一次的号脉,每一声的呼唤,都饱含着他无尽的怜与爱。
此刻,月狐忽然醒了,就这般毫无征兆地醒了。她眼睛才睁开,便如脱兔般从床上一跃而下。
她晕倒之时,仿若一支枯萎的花朵,了无生机。可刚醒来,这支枯萎的花朵瞬间恢复到了含苞初放时的模样,不仅美丽动人,而且充满了蓬勃的活力。
张冲灵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轻声说道:“你终于睡醒了!”
月狐一脸诧异,道:“我睡了很久吗?”
张冲灵缓缓道:“也不算很久,七日而已。”
月狐惊诧万分,眉头紧蹙,喃喃自语:“七日!我居然睡了七日!”
张冲灵仔细地打量着月狐,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眨眨眼道:“严格来说,算上今日的话应该是八日,不过只要你没事就好。”
月狐似乎有些难为情,低声道:“睡了这么久,你也不叫醒我,我……我……”
张冲灵不由地摸了摸鼻子,一脸茫然,学着她的话道:“你……你怎么了?”
月狐脸色微红,羞涩道:“我……我有些口渴了!”
水自然是有的,而且有一大壶。
月狐放下水杯时,那一大壶水已经空空如也。能连续喝五六坛酒的人并不多,可连续能喝一大满壶水的人却也是极为罕见的!
月狐就好像刚从炎热干燥的沙漠里狼狈赶回来似的,一壶水喝得极为急切。由于喝得太急,两腮已然露出了淡淡的红晕,而她整个人也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此时,窗外微风拂过,树叶微微作响,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屋内,映出一片片金黄。
张冲灵忍不住赞叹道:“都说漂亮的女孩子是睡觉睡出来的,起初我认为这是有人编出来的鬼话,可现在,我认为这句话不仅不是鬼话,反而是十分有道理的大实话!”
月狐悠然笑道:“我认为这就是骗人的鬼话,你如果信了的话那就是十足的呆瓜!”
张冲灵弯着腰,冲月狐扮鬼脸道:“你看我像一个呆瓜吗?”说着他的鬼脸已经凑到了月狐跟前。
月狐被逗乐了,痴痴笑道:“你当然不像一个呆瓜。”
张冲灵这才笑嘻嘻道:“我就说嘛,我堂堂张半仙怎么可能像一个呆瓜呢?”
月狐忽然向后一跳,娇声道:“张半仙当然不会像一个呆瓜,堂堂张半仙那必须是像两个呆瓜。”
听到这话,张冲灵才发觉上当了,故意向月狐扑过去,变声道:“小狐狸别走,看贫道怎么收拾你……”
月狐东躲西藏,娇小的身躯在屋子里到处闪动。屋内的陈设随着他们的嬉闹微微晃动,扬起些许尘埃。可小小一间屋子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嬉闹声在屋子里此起彼伏,欢快的氛围弥漫开来。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月狐就被张冲灵给抓住了,她似乎已无处可逃,因为她被张冲灵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张冲灵笑道:“小狐狸,是不是这张小嘴刚才骂贫道来着?”
月狐一边挣扎,一边咯咯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张冲灵坏笑道:“不是的话还好说,是的话我就要咬掉这张小嘴!”
他张大嘴巴向月狐咬了过去,月狐吓的连忙闭起了双眼,假装求饶道:“张半仙饶命,张半仙饶命,小妖再也不敢冒犯半仙了!”
岂料,张冲灵只是在月狐的耳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这一吻,月狐浑身竟如同触电一般,雪白的双颊上立即出现了一抹绯红……
当月狐不再挣扎了,张冲灵也松开了她。
张冲灵松开她之前,在她耳边悄声道:“你真的很漂亮!漂亮的如同初升的月亮!”
月狐故意打岔道:“漂亮的女孩子都是睡懒觉睡出来的,我不喜欢睡懒觉,所以我也不漂亮。”
张冲灵忽然摇头叹息道:“有些人谦虚起来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我真是怕了你了!”
月狐笑道:“怕了就好,看你还胡说不?”
张冲灵一脸倦容,懒洋洋道:“不说了,说得我都有些困了。”
月狐昏迷了七天,这七天张冲灵也没怎么合眼,现在的他哈欠连连,的确有些疲倦。
月狐莞尔一笑道:“如果真的困了,想睡觉还不简单,床就在那边。”
张冲灵道:“可是看到你睡醒了,我却似乎又没有了睡意!”
月狐道:“我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张冲灵道:“有,必须有。”
月狐道:“那你看着我难道就不用睡觉了?”
张冲灵哈哈笑道:“你说得一点都不错!”
月狐咯咯笑道:“那我还是尽快在你眼前消失吧,免得把张半仙给累坏了!”
巳时已过,一缕温暖而柔和的阳光自窗棂间斜射进来,给屋内增添了几分明亮与温馨。
床上的棉被崭新如雪,四周的墙壁洁白无瑕,窗户上透进来的那缕璀璨阳光,映照着小鸟的影子在地上来回晃动,仿佛在跳着欢快的舞蹈。
外面的天气极好,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洁白的云彩,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清新的气息。
月狐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在屋子里徘徊。她的脚步轻盈,如同风中摇曳的花朵。
“你刚才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月狐问。
“渡劫村。”张冲灵回答。
“渡劫村?”月狐疑惑。
张冲灵将古墓出来后的事情简述了一遍,听得月狐也倍觉惊奇。她的心中充满了对过往经历的回忆与思考,思绪如乱麻般交织。
屋角处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面镜子,镜子很自然地捕捉到了一缕阳光,并温柔地反射到洁白的墙面上,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
月狐快走几步,她的倩影在镜子里逐渐变大,如水莲花一般豁然绽放,整面镜子也似乎有了生机。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月狐逐渐回忆起了在幽王古墓里的一切,她沉吟道:“我还活着吗?我不是已经被司雷国师给打死了吗?”
她微闭双眸,回想起在古墓中挨的那重重的一击,娇小的身躯忽然瑟瑟地发起抖来,恰似疾风骤雨中的一朵水莲花,刚才的轻松愉悦竟一扫而光。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疑惑,仿佛又置身于那黑暗恐怖的古墓之中。
张冲灵上前安慰道:“你当然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很好,别忘了你可是一位本领高强的狐仙呀!”
月狐疑惑道:“在古墓里,我明明被司雷国师的爪力给击中了,那一击的力量十分强大,我自知无论如何是活不了的,可现在我却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冲灵挽起她的手,右手食指的指尖在她脸上轻轻一点,笑道:“你想多了,那只是一个噩梦而已!现在梦醒了,你又何必执着于梦境呢?”
月狐辩道:“哪里是梦?难道幽王古墓、五行阵法、司雷国师都是假的?这绝对不可能!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张冲灵苦笑道:“我说姑娘,即使那些都是真的又能如何?这里是渡劫村,不是幽王墓,我们现在已经安全的出来了。”
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阳光似乎也暗淡了几分。
月狐盯着张冲灵,问道:“那小彩呢?它出来了吗?”
张冲灵就怕她问及五彩娃娃的事情,可有些事情总是很奇怪,你越是怕它出现,它越是会突然出现。对于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既然无法回答,那就只好选择沉默。
月狐不再平静,问道:“小彩呢?你能不能告诉我它到底怎么了?”
“它……”张冲灵咬着嘴唇想说话却没能说出来,于是他只好继续沉默。
沉默毕竟不是月狐想要的答案,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急切与渴望。
月狐着急了,提高声音道:“它是不是出事了,你快告诉我?”
张冲灵默默地望着月狐,依旧沉默不语,眼里那一抹忧伤愈发浓重,仿佛能溢出眼眶。他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月狐双眼含泪,哽咽道:“它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张冲灵不再沉默,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五彩娃娃散尽灵气后变成的玉石,低声道:“它在这里,当你被司雷国师击中后,可以说已经气若游丝、命悬一线,是它不惜耗尽几百年灵气救了你,否则……”
月狐道:“你为什么不拦着它?”
张冲灵道:“我……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你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它……看着它散尽灵气,你……你真是个无情之人!”月狐难以掩饰悲愤,一双玉手冲着张冲灵的脸颊飞了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左脸。
啪!又是一声清脆耳光声,右脸。
左脸和右脸都是张冲灵的,他本能轻易地躲开,可是他却没有躲。
月狐想打,他又何必要躲?
他不但没有躲,反而希望月狐能多打几下?可月狐偏偏只打了两下。
生气中的女人是很可怕的,月狐虽是狐仙,可她毕竟也是一个女人。
打完耳光后,月狐一把夺过玉石,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只留下了傻傻地站在那里的张冲灵。
此时,屋内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下来,窗外的微风悄然停歇,仿佛整个世界都为这一幕而陷入了寂静。
张冲灵站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动,活像一尊泥塑的雕像。
若非还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恐怕连他都要认为自己是一尊雕像了!
“无情之人,无情之人……”
张冲灵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一颗心如同被油盐酱醋腌制了一般,滋味真不好受。
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多情的人”,可这次却硬生生被心爱的女孩说成了“无情之人”,他只能苦笑:“张冲灵啊张冲灵,你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情何为人?
“张大哥,月狐姑娘化作一道白光飞走了,要不要追呀?……”
一个声音高叫着,有人冲进了屋子。
来人是萧飞浪,后面还有白如意、郭强、朱胜,当然还有灵猴闪闪。
此刻,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紧张的气氛添上几分不安。
张冲灵没有回头,淡淡地道:“喊什么喊,没见过狐仙升天啊?”
发现张冲灵不悦,萧飞浪一脸茫然,压低声音道:“月狐姑娘她……她恢复了吗?”
张冲灵道:“恢复了,而且恢复的极好!”
萧飞浪道:“既然恢复了,就应该先吃饭啊?为什么走的那么急?”
张冲灵道:“别管她,女孩子昏迷初醒都是这个反应,很正常!”
白如意浑然不觉有何异常,乐呵呵道:“张大哥,刚才我好像听见这屋子里有人在拍手,声音还蛮响亮的,啥好事啊?”
张冲灵缓缓地转过身,满脸愠色道:“做梦娶媳妇,光想好事!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让我们碰到啊?”
当白如意发现张冲灵左右脸上淡淡的指印时,才发觉说错了话,赶紧用手捂住了口,可还是被萧飞浪在屁股上狠狠地拧了一下,疼的他直瞪双眼却不敢做声。
郭强和朱胜听到月狐姑娘是狐仙,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两人正想转身出屋去一睹狐仙尊容,却被张冲灵给叫住了。
“两位先别走,我有事请两位帮忙。”张冲灵道。
郭强连忙拽着朱胜返回来,笑嘻嘻道:“张半仙有事您请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张冲灵拱手道:“那贫道先谢过二位了。”
此时,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屋内,映出几缕金黄的光线,尘埃在其中飞舞。
郭强受宠若惊道:“岂敢岂敢!几位帮助我们渡劫村除去了祸害,我们感恩还来不及,所以几位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几位的吩咐我们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胜,你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胜紧跟着附和道,脸上满是坚定之色。
萧飞浪道:“张大哥不必客气了,有事就说,我和白如意也一起去帮着筹办。”
张冲灵点头道:“好,拿笔墨纸砚来。”
片刻功夫,屋内静谧无声,只听得张冲灵运笔如飞的沙沙声。
不多时,他便将需要准备的东西列了一张清单,里面包含符纸、朱砂、铜钱、火折子、葫芦、竹签和一盆十二岁以下男童的童子尿。那纸张上的字迹龙飞凤舞,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