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息…越贵。”
锈钩那带着浓重金属摩擦音的市侩威胁，在充斥着能量残余和金属锈蚀味的空气中回荡，比头顶那冰冷的跨星域清算者更让林默感到一种切肤的寒意。
他蜷缩在巨大的废弃轴承后面，怀中的冰痕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胸口那被暂时压制住的暗红纹路如同蛰伏的毒蛇，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林默紧绷的神经。手臂上被归墟污染侵蚀的墨黑色纹路传来阵阵刺痛和麻木，奇点核心如同塞满了滚烫的碎玻璃，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一种…**失控的饥渴**。
值钱的破烂？
林默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废土工程师的警惕瞬间压倒了身体的虚弱。眼前这个自称“锈钩”、披着破烂机器人外壳的家伙，其危险程度恐怕丝毫不亚于那跨星域的清算者。虚空当铺？这名字本身就透着血腥味。在废土的生存手册里，“当铺”和“高利贷”往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代名词。
头顶，那规则的矩形空洞在锈钩的干扰和挑衅下，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明显带上了被冒犯的怒意：
“非授权第三方…阻挠清算…判定为…恶意资产转移…”
“执行…次级清除协议：连带责任追究！”
空洞边缘的数据流符文骤然加速闪烁，一股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暗金色光芒开始汇聚，目标赫然锁定了下方的锈钩，以及他身后藏匿的林默和冰痕！
“啧，给脸不要脸！” 锈钩观察窗里的红光危险地闪烁了一下，那根顶端嵌着不规则水晶簇的“金属棒”猛地抬起，指向空洞。“老子的地盘，轮不到你这破算盘指手画脚！”
话音未落，锈钩那看似笨拙的金属身躯以一种与其外形完全不符的、近乎鬼魅般的速度向侧面滑开！同时，他手中的“金属棒”顶端的几块水晶簇骤然亮起灰蒙蒙的光芒，并非直接攻击，而是朝着空洞周围的空间节点射出了数道扭曲的、如同生锈铁丝般的能量束！
**滋啦——！**
这些“生锈铁丝”能量束击中的并非空洞本身，而是它周围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被击中的点，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起一圈圈暗灰色的涟漪！这些涟漪迅速扩散、交叠，形成一片混乱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干扰区域！
那正在凝聚的暗金光束瞬间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信号不稳的投影！空洞内部的数据流符文也出现了明显的卡顿和错乱！
“空间弦波…基础频率…扰乱…干扰源…无效化失败…” 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计算过载的杂音！
“哼，真当老子只会收破烂？” 锈钩嘎吱嘎吱地“冷笑”一声，动作毫不停歇。他一边用那古怪的“金属棒”持续干扰着空洞的稳定，一边猛地转向林默藏身的轴承堆，观察窗里的红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他。
“小子！看够戏了？想活命就带上你的‘宝贝’，跟我走！这破算盘的本体远着呢，投影撑不了多久！等它调高功率或者派实体收割者过来，咱们都得变成宇宙垃圾场的有机肥料！”
走？往哪走？跟这个来历不明、满嘴黑话的“收破烂的”走？
林默的大脑飞速运转。留下，必死无疑。无论是头顶这跨星域的清算者，还是冰痕体内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归墟余烬，都足以在下一秒将他彻底抹除。跟着锈钩走？无异于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虚空当铺…这名字就透着不祥。
但…这是唯一的选择。至少，锈钩暂时挡住了清算者的攻击，而且他似乎对冰痕身上的“交割终点”有所了解？这可能是救她的关键线索！
“冰痕…撑住…” 林默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少女毫无血色的脸，眼神一厉。废土生存法则第一条：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谈其他！
他不再犹豫，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奇点的灼痛，一把抱起冰痕，如同猎豹般从轴承堆后窜出，朝着锈钩指示的方向——垃圾山深处一片由巨大废弃服务器阵列和断裂光缆构成的阴影区——猛冲过去！
“嘿！这就对了！时间就是金钱，朋友！” 锈钩嘎嘎怪笑一声，一边持续干扰着头顶的空洞，一边迈开沉重的金属腿，看似笨拙实则迅捷地跟了上来，正好挡在林默和空洞之间，形成一道移动的干扰屏障。
轰！
一道终于勉强凝聚成型的暗金光束，穿过锈钩制造的干扰带，狠狠轰击在刚才林默藏身的轴承堆上！无声无息间，那巨大的合金轴承连同周围的金属垃圾瞬间“价值归零”，化为一片光滑的、覆盖着暗金符文的尘埃平地！
林默背后冷汗直冒，脚下速度更快。他能感觉到头顶那冰冷的锁定并未消失，如同跗骨之蛆。锈钩的干扰只能拖延，无法根除！
“这边！快！” 锈钩冲到一个被巨大服务器机柜半掩着的、布满油污和锈迹的圆形金属门前。那门看起来像是某种气密舱的舱门，边缘还在呲呲冒着微弱的电弧。
他伸出那只由几根粗大液压杆构成的金属手臂，猛地按在舱门旁边一个同样锈迹斑斑的控制面板上。面板上几个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舱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机油和臭氧的混合气味。
“进去！” 锈钩吼道，同时猛地转身，将手中“金属棒”对准头顶再次亮起的空洞，顶端水晶簇爆发出刺目的灰光，数道更粗的“生锈铁丝”能量束激射而出，再次扰乱空间的稳定。
林默没有丝毫停顿，抱着冰痕矮身钻进了那狭窄的舱门。里面是一条短促的、布满管线和不明粘稠液滴的通道，尽头隐约透出暗淡的红色应急灯光。他刚冲进去几步，身后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舱门迅速关闭的刺耳摩擦声。
砰！
厚重的金属舱门彻底合拢，将外面那恐怖的法则威压和能量乱流隔绝开来。通道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应急灯微弱的红光和锈钩身上部件运转的嗡鸣。
林默靠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剧烈喘息着，汗水混杂着血污从额头滑落。奇点的灼痛和手臂的麻木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短暂的松懈而更加清晰地袭来。他低头看向冰痕，少女依旧昏迷，胸口的暗红纹路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显得更加诡异，但至少没有再次爆发的迹象。那脆弱的平衡还在。
“安全…暂时。” 老铁虚弱的声音在林默脑中响起，芯片似乎也在刚才的冲击中受损严重，带着严重的电流杂音。
“安全？” 锈钩那金属摩擦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转过身，观察窗里的红光上下打量着林默和他怀中的冰痕，最后停在冰痕胸口那狰狞的纹路上，发出啧啧的声音。“带着‘守墓人’烙印，还沾着‘归墟’的脏东西，被‘清算者’跨星域锁定…小子，你这‘宝贝’可真是烫手的山芋啊！这‘安全’的代价，怕是你付不起。”
林默眼神锐利如刀，强撑着挺直身体，将冰痕护在身后，另一只手紧握着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混沌圣剑，剑尖若有若无地指向锈钩。“你是谁？虚空当铺又是什么？为什么帮我们？”
“帮你们？哈哈哈！” 锈钩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笑声，如同砂轮在打磨生锈的铁管。“老子是生意人！只做买卖！帮你们？那是顺便！老子是看不得有人在我的‘自由港’外围坏了规矩搞强买强卖！更看不得…值钱的‘抵押品’被那些没品位的算盘糟蹋成宇宙尘埃！”
他向前逼近一步，沉重的金属身躯在通道里投下巨大的阴影，观察窗里的红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算计，死死盯着冰痕。
“至于她…‘守墓人’的烙印，本身就值大价钱！更别说里面还带着一个被强行锚定的‘交割终点’坐标！那可是‘文明寿命期货’黑市的顶级情报！多少大人物、大势力愿意倾家荡产买这个消息！” 锈钩的声音带着狂热，“还有你，小子！把自己折腾成一个活体‘污染奇点’，虽然风险巨大，随时可能炸掉…但也是绝无仅有的研究样本！逆向解析你的奇点构成，说不定能找到对抗甚至利用归墟污染的方法！这价值…嘿嘿！”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这锈钩救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规矩，而是把他们当成了奇货可居的“抵押品”和“研究样本”！落入他手里，和被清算者抓走，下场恐怕同样凄惨！
“所以，现在，我们来谈谈‘保管费’和‘信息费’，还有…你们欠老子的这条命！” 锈钩伸出那只粗大的金属手臂，摊开手掌——那手掌中心，一个复杂的、由微型齿轮和暗淡水晶构成的装置亮了起来，投射出一片悬浮的、不断跳动着冰冷数字和条款的全息契约投影。
投影的标题是猩红加粗的大字：《虚空当铺·紧急避险与资产保全契约（临时）》
下面密密麻麻的条款如同蠕动的毒蛇：
- 条款一：抵押物（代号：守墓人\/污染奇点）所有权暂时移交至虚空当铺（锈钩代理人）名下，直至债务清偿。
- 条款二：债务人（林默）需无条件配合当铺对抵押物进行必要“价值评估”与“风险管控”（包括但不限于：数据扫描、能量抽取、生物组织采样…）。
- 条款三：债务总额：以标准宇宙信用点计，实时计算中（当前估算：1.2e+15 cr，利息按星域标准时复利计算，日息0.5%）…
- 条款四：强制清偿条款：如债务人无法在限定时间（72星域标准时）内提供有效担保或清偿方案，当铺有权对抵押物进行“价值最大化处置”（包括拍卖、拆解研究、投入高风险实验…）…
林默看着那密密麻麻、充满陷阱和冰冷掠夺意味的条款，一股冰冷的怒火直冲头顶。这哪里是契约？这是赤裸裸的卖身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奴隶文书！
“放屁！” 林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混沌圣剑嗡鸣一声，虽然光芒黯淡，但那不屈的锋锐意志再次凝聚。“想要她？先问过我手里的剑！”
“哦？还有力气炸毛？” 锈钩似乎并不意外，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林默和他手中裂纹密布的圣剑。“勇气可嘉，废土小子。可惜…”
他观察窗里的红光骤然锁定林默紧握圣剑的手臂，尤其是手臂上那墨黑色的归墟污染纹路。
“…你的‘奇点’现在就是个装满了脏油的破桶，稍微用力过猛，嘭！” 锈钩做了个爆炸的手势，金属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自己炸了不要紧，这值钱的‘抵押品’可就灰飞烟灭了。而且…”
锈钩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和威胁，他抬手指了指通道的尽头，那隐约透出暗淡红光的方向。
“你以为…我们还在垃圾星云里吗？看看外面吧，小子。‘虚空当铺’的规矩，进来了，想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默心中一凛，顺着锈钩所指的方向看去。通道尽头的舱门似乎是一道观察窗，外面不再是扭曲的金属垃圾山和能量乱流，而是一片…**绝对黑暗、死寂的虚空**！
没有星光，没有星云，没有任何参照物。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在这片黑暗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由无数扭曲的金属管道、废弃的飞船残骸、生锈的巨大齿轮和不明生物骨骸…以一种极其怪诞、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拼接而成的**钢铁巨构**！
它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生满铁锈的肿瘤，又像一个疯狂机械师的噩梦造物，静静地悬浮在死寂的虚空中。无数暗淡的、颜色各异的灯光如同病变的脓点，在它扭曲的表面明灭闪烁。一些细小的、如同工蜂般的飞行器拖着暗淡的尾焰，在它如同迷宫般的外壳缝隙间穿梭。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金属锈蚀、能量衰败和…**绝对孤立**的气息，透过观察窗的厚重玻璃渗透进来。
这里，就是虚空当铺！一个独立于正常星域之外的、隐藏在宇宙夹缝中的法外之地！
“欢迎来到‘废品天堂’，也是你们的…**临时债务监狱**。” 锈钩观察窗里的红光闪烁着冰冷的愉悦。
“现在，签了它。” 他那只金属手臂往前一送，悬浮在空中的猩红契约投影几乎要贴到林默的脸上，冰冷的数字如同毒蛇的信子。
“或者，老子不介意帮你们‘体面’一下。反正…只要‘抵押品’的核心数据还在，是死是活，对当铺来说，区别不大。”
林默握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冰痕，又看了看观察窗外那令人绝望的死寂虚空和庞大的钢铁监狱，最后目光落回眼前这散发着血腥味的猩红契约。
绝境。真正的绝境。
他体内的污染奇点蠢蠢欲动，手臂上的墨黑纹路传来一阵阵针刺般的悸动，仿佛在诱惑他：释放吧…吞噬吧…毁灭眼前的一切…
就在林默的意识在愤怒、绝望和污染的低语中挣扎，几乎要被逼到悬崖边缘时——
`滋…沙沙…检测到…外部…加密…通讯请求…信号源…未知…频段…极隐蔽…`
老铁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提示，如同黑暗中一根微弱的蛛丝，突然传入林默混乱的意识。
通讯请求？在这个时候？来自未知的隐蔽频段？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