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阁内阁的雅间里，暖黄的月光石灯光驱散了外间的森然寒意，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阴霾。
金九龄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刚刚平息的波澜再次汹涌。
血魂雷晶，这枚引爆了今夜所有混乱的根源，也丢了。
“哈，我就知道。”
龙茵一屁股坐回椅子里，端起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像是喝酒一样，
“这帮孙子做事，向来是雁过拔毛，连根葱都不会给你剩下。”
萧炎靠着墙，抚摸着玄重尺冰冷的尺身，眼神凝重：
“雷昊阳负责正面强攻，吸引所有人注意。一名刺客潜入二号包厢，袭杀雷鸣，夺走两件宝物。而夜魅，或者说她的人，负责在混乱中回收作为诱饵的血魂雷晶。三条线同时进行，分工明确，配合默契……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猎杀。”
“不止。”
李风灵补充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思路却异常清晰，
“他们甚至算到了雷震空会来。雷鸣的死状，就是留给雷震空看的，目的就是要把这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引爆雷家和神武院的冲突。”
雅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这盘棋下得太大，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算计到了极致。
若非刑正长老的强势介入，以及李风灵那番堪称赌命的言语攻心，此刻的青木城，恐怕早已血流成河。
他们，差一点就成了棋盘上被牺牲掉的棋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水清浅开口，打破了沉寂。她看向李风灵和萧炎，目光澄澈，
“雷昊阳被雷震空带走幽禁，我们想从他身上找到‘渔夫’的线索，这条路暂时是断了。”
“渔夫”两个字，让众人心头又是一沉。
这才是他们今晚来天宝阁的最初目的——
执行院长赵无痕发布的秘密任务，揪出神武院内部与血煞教勾结的“渔夫”。
雷昊阳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可现在，这条鱼被他自己的老爹捞回了自家的池塘，还用铁网给罩了起来，谁也别想再碰。
“妈的，白忙活一场。”
龙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好不容易把鱼给钓出来了，结果鱼塘主不让钓了，这叫什么事儿？”
“未必是白忙活。”
林月瑛伸了个懒腰，身姿摇曳地走到江月澜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江月澜身子一僵，耳根瞬间红透，想躲又不好意思，只能压低声音：
“你干嘛……”
“帮你放松一下嘛，看你紧张的。”
林月瑛的指尖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让江月澜的脸颊越来越烫。她嘴上调笑着，眼神却看向李风灵，带着几分慵懒的精明，
“鱼虽然跑了，但鱼饵的来历，不是查到了吗？”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看向金九龄。
金九龄会意，连忙道：
“黑风集。那枚血魂雷晶，最初就是从黑风集里流出来的。”
“黑风集？”
萧炎眉头一挑，作为守夜人传人，他对这种地方的了解远超旁人，
“青木城西，三不管地带。销赃的、卖命的、交易情报的、修炼邪功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有。那里没有律法，只有一条规矩——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听起来是个好地方啊。”
龙茵的眼睛亮了，一扫之前的烦闷，摩拳擦掌，
“正好本小姐一肚子火没处发，去那里松松筋骨也不错。”
“要去你去，别拉上我。”
林月瑛撇了撇嘴，冲着龙茵翻了个白眼，
“那种臭烘烘的地方，会弄脏我的裙子。”
龙茵立刻反唇相讥：“呵，某些人是怕被那里的脏东西玷污了‘准圣女’的高贵身份吧？”
“你！”
“好了。”
李风灵揉了揉眉心，打断了这对日常拌嘴的冤家。
她站起身，走到雅间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同伴：“‘渔夫’的线索断了，但血煞教的线索没有断。黑风集，就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突破口。我决定，去查。”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同意。”
萧炎第一个表态，他站直了身体，将玄重尺重新背好，
“血煞教的杂碎，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黑风集既然是他们的一个窝点，那就必须端掉。”
“风灵师妹，我们天水小队听你安排。”
水清浅也表明了立场，她身边的江月澜、洛清凝等人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的信任与支持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还用说吗？”
龙茵哼了一声，别扭地扭过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苏瑶走到李风灵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但坚定地说道：
“姐姐去哪，瑶瑶就去哪。”
李风灵心中一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
“既然要去，就得有个章法。”
李风灵看向众人，
“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而且神武院弟子的身份，在黑风集那种地方，就是黑夜里的萤火虫，会引来无数麻烦。”
“你的意思是，乔装改扮，分头行动？”
水清浅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没错。”
李风灵点了点头，
“我们分成几个小组，从不同渠道潜入，收集情报。目的是查清‘血魂雷晶’的来源，以及血煞教在黑风集里的据点和人员。切记，以打探消息为主，不要轻易动手。”
她看向萧炎：“萧炎师兄，你对那种地方熟悉，你带一队。”
又看向林月瑛：“月瑛，你的能力最适合潜行刺探，你也带一队。”
“好嘞。”
萧炎干脆地应下。
“没问题。”
林月瑛打了个响指，桃花眼冲着江月澜眨了眨，
“月澜，你跟我一组呗？我保护你呀。”
江月澜脸颊一热，嘴硬道：
“谁要你保护！我自己能行！”
“哎呀，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你这么可爱，被人抓去当压寨夫人了，我上哪儿哭去？”
林月瑛故作夸张地说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江月澜又羞又气，伸手就去掐她的腰。
林月瑛笑着躲开，两人闹作一团。
看着她们，连一直紧绷着脸的秦雅，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
“我和龙茵、瑶瑶一组。”
李风灵做出了最后的安排。
龙茵负责正面战力，苏瑶的生命感知在混乱环境中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而她自己，则负责居中策应和判断。
“金总管，”
李风灵转向金九龄，取出了那枚金色的贵宾令，
“在去之前，我想请天宝阁帮忙，查一查关于黑风集的所有三级以下的情报，越详细越好。”
“没问题！”
金九龄拍着胸脯保证，
“风灵姑娘请放心，一个时辰之内，所有资料都会送到各位手上。
另外，老朽再多嘴一句，黑风集内有一家名为‘万事通’的酒馆，老板是个叫‘鬼算子’的半瞎老头，消息最是灵通，但要价也极高，而且只收奇珍异宝，不收金币。
各位若是有需要，或许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商议已定，众人便不再久留。金九龄安排了安全的密道，将他们送出了满目疮痍的天宝阁。
回到神武院分配的独立庭院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一夜未眠，所有人都已是精疲力尽。
众人各自回房休息，约定了午后再碰头，汇总天宝阁送来的情报。
李风灵却没有立刻去睡。
她站在庭院的走廊下，望着远处青木城的轮廓，手中摩挲着那枚温润的金色令牌。
今夜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雷昊阳的疯魔，雷震空的威压，血煞教那隐藏在幕后的狠毒算计，还有那个神秘的“公子”……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自己这些人，就像是被人摆在棋盘上的棋子，每一步行动，似乎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从青川城，到青木城，再到如今的天宝官，那只无形的大手，始终笼罩在她们头顶。
“姐姐，在想什么？”
苏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安神茶。
“没什么。”
李风灵接过茶杯，暖意从手心传来，驱散了几分深夜的寒气。她看着苏瑶关切的眼神，心中的疲惫和迷茫仿佛被冲淡了不少。
是啊，不管前路有多少阴谋诡计，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有瑶瑶，有月瑛，有龙茵，还有萧炎、水清浅这些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风灵镯，古朴的镯身在晨曦中泛着微光。
棋子，又如何？
只要还没到终局，棋子，也有掀翻棋盘的机会！
她仰头将杯中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胸中重新燃起一股滚烫的战意。
黑风集……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