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奄奄一息的黑蛇身上,浓重的厌恶与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恐慌,促使他们开始推搡提着黑蛇的陈念熙,想将她赶出去。
吴代萱阻止的时候不知被谁绊了一跤,狠狠地摔在了大理石地板上,骨骼咔嚓一声,她的手臂脱臼了,半晌爬不起来。
声音嘶哑地吼着让他们冷静,可依旧阻挡不了人群的激愤。
群体的裹挟带走了理智,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对末世到来的不满、惶恐、怨恨,所有的负面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他们叫嚣着要陈念熙一行人滚出去。
就连前来劝阻的王承也被推了个趔趄。
直到人们头顶的水晶灯爆了。
巨大的声响吓得尖叫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陈念熙唇角泛白,倚靠在乔菱身上的她,脸上还有密密麻麻未愈合的伤口,伤口里面钻出惨死一般细细的绒线,众人瞪大眼睛看见那绒线仿佛活过来一样开始缝合她身上的所有伤口。
“现在可以安静下来了吗?”
她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一双手畏惧的眼睛,刺得她想要避开。
陈念熙知道此时气势不能输,一旦被这些乌合之众看出她的虚弱,所有人都会化身猎食的豺狼扑上来,把她和她的队友吞噬殆尽。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怪……怪物。”
“我是怪物?那你又是什么东西?都末日了,你跟我装什么呢。”陈念熙目光如鹰,杀意显现,她是真的对同胞动了杀心,可想到人类的存活率,血液里躁动的因子又渐渐被压制。
女孩皮笑肉不笑:“要不要我给你脱下这层人类的皮子,一起看看底下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在男人瞪大的眼睛里,蓝色的丝线如闪电,自她身上密密麻麻地朝着说她“怪物”的人身上涌去。
丝线在对方的衣领处停下,轻轻一动,便腐蚀了对方的领口,又恶趣味地在此人的脖颈处的绿色痕迹逡巡,寻找下手的机会。
感应到生命威胁,爬山虎的叶子自男人身上密密麻麻地冒出来,每长出一片叶子,都被腐蚀个干干净净,再往前,就是爬山虎根系寄存的地方。
他脸色一白,寄生物带给人类力量,也与人类同生共死。
她想毁掉自己身上的爬山虎!他死定了!
这个恶魔!
“我……”男人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想要求饶,又因为身体过于恐惧而说不出话,如同失去发条的木偶直挺挺地往下倒,眼看要撞上那择人而噬的诡异丝线,又在下一秒,丝线缠绕他的脖颈,将他拽起。
只有窒息感,并无那恐怖的腐蚀力量。
他还没松口气,就像个沙包一样被丢了出去,砸倒一大片人。
众人哗然片刻,又渐渐熄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人群前方有个戴眼镜的男人,身上的白衬衫还沾着干涸发黑的血迹,他收拾的还算体面,至少衣服都没有破损,不像陈念熙带着吴代萱汇合的那群人,全身的衣服都是布料拼接的。
她在打量这个男人,眼镜男也在打量她。
末世后水资源有限,他们大部分人的衣服都没机会拿去洗,大多数都邋里邋遢的,可这个怪女孩和她的同伴不一样,他们身上的衣服磨损不高,看起来像是新换的刚坏。
“我们坐下来,有什么事可以商议。我听王哥说,你是想知道羽安市的情况,这附近方圆十里,我们都搜寻过,另外我们和其他庇护所都保持着联系。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陈念熙眸色微动,她抬腿朝男人走去,“你有什么条件?”
她走过的地方,人们自动让出一条路,生怕被她那可怕的菌丝碰到。
眼睛男心下忌惮,做出想谈判的姿势。
实则从袖子里面放出了一只指甲盖大小、颜色昳丽的飞蛾。
只要这只飞蛾钻入她的毛孔……
陈念熙声线冷淡,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她歪了歪头,视线落下的方向出现一张细密的蛛网,将那飞蛾紧紧缠绕,她合拢手心,飞蛾化作齑粉飘散在半空中。
视线落在眼镜男身上,她冷笑道:“嘴上说要商谈,实际上背地里玩花招,我看不出你们的诚意,既然如此……”
她的目光森寒,在男人紧张的目光下,选中了一个少年,“先杀个人助助兴。”
“不要!”
男人也算识相,见状立马知道自己的一切花招在对方眼里,都像是跳梁小丑一样。
眼见着菌丝将少年的脖颈缠绕勒紧,他眼睛红了,跪在地上求饶:“放过我弟弟,我什么都说。”
“早这样不就好了。”杨寻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陈念熙屁股后面,他忍着恐惧提起了菌丝网兜的一端:“熙姐,我帮你提着,你去多杀几个人,他们就老实了。”
乔菱闻言想要劝阻,毕竟都是同胞。
可那些人刚才还想大晚上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又饿又累,这个时候被赶出去,外面变异的流浪动物恐怕都要闻着味过来了,小熙身上还有伤,全队只剩下她一个能打的。
可以说死路一条。
乔菱硬下心,抄起菜刀抵在那个被陈念熙当做人质的少年身上,“小熙,我帮你杀,杀怪物我都不怕,不就是杀个人吗?小事一桩。”
蒋新亮老实巴交的脸上也满是赞同。
陈念熙其实根本没想真的杀人,可看见队友的无条件支持,心下还是一暖,在眼镜男扑过来的时候,她松开少年,任由这对兄弟抱在一起,眼镜男彻底服了,当他低着头请陈念熙等人坐下时,其余人没有任何异议,也都垂头丧气地退开老远。
“吴代萱,你过来。”
乔菱不知从哪找了个水桶,将那黑蛇放进去后拿东西盖上,只露出一个气孔。
吴代萱的眼神几乎要黏在那水桶上,她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可在陈念熙露出那一手后,心里只剩下对强者的敬佩,以至于她现在听见什么就做什么。
陈念熙靠在椅背上,背上的冷汗贴着衣服,又与红木椅子相碰触,浑身一个激灵。
她直起脊背,手指轻巧长桌的桌面,目光平和,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尤其是正襟危坐的样子,像是蓄势待发的猎食者,随时要寻找人群中的猎物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