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业问的慢条斯理,眼神却十分犀利。
阿牛挠挠头,欲言又止。
“不说我打断你的腿!”陆成业厉声斥责,给阿牛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才说,是大少奶奶托雪莹来问奴才,三少爷有什么心头好,大少奶奶想谢谢三少爷对大少爷的照顾。奴才说三少爷喜欢古玩珍品。雪莹说大少奶奶不想让您提前知道,惊喜就没了。奴才这才没敢说,三少爷息怒。”阿牛一股脑的和盘托出,把对雪莹的承诺抛诸脑后,生怕说的慢了。
闻言,陆成业眯着眼睛,一摆手,示意阿牛退下。
自己对陆兆松并没有多照顾,不过是去看了两次,送了些滋补品当做礼物。以上次大强的事情看,宋清荷可不是什么单纯人物,如今大哥恢复神智,她在陆家地位更稳,给自己送谢礼是想做什么。
与其在这儿左猜右猜的,陆成业决定去会会宋清荷。
他到时,大夫正在给宋清荷换药,雪莹进去通禀。很快,一袭白衣的宋清荷出来,脸色苍白无血色,憔悴极了。可在陆成业看来,竟别有一番味道。
“大嫂脸色怎么还是这么苍白,是不是下人偷懒,没有伺候好?”陆成业突然耍起主子脾气,厉声斥责。
屋子里外算上雪莹一共是四个丫鬟,被陆成业一训斥,大家吓得纷纷低头。
宋清荷:“和她们没关系,是我实在吃不下山珍海味,再好的补品进不了肚子,也没有用。成业向来脾气很好,不和下人发火儿,今儿是怎么了,要是有烦心事,可以和大嫂说说。”
陆成业自知演戏演过头,失态了,立马换上一副柔和的表情,道:“没什么,关心则乱,大哥大嫂身体抱恙,我做弟弟的心里不好受。”
说着,他不自觉挑眉,观察宋清荷的反应。
宋清荷像没听见一样,不接话,也没反应。
“对了,大哥呢?”陆成业朝内室的方向张望,问。
“娘给请了先生,你大哥在跟先生请教学问。”
“我们三兄弟中,只有大哥是发自内心的热爱读书,我是自愧不如。”
宋清荷反驳道:“瞧你说的,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怎么能要求所有的花都开的一样呢?成业能帮陆家打理好铺子,也很成功呀。换做你大哥或者二哥,他们未必有你的能力。”
这话说到了陆成业的心坎,他想起自己始终难以获得陆进和陆夫人对自己的肯定,亲生父母居然还不如一个外姓人。陆成业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凉。
“对了,大嫂是不是还不知道陆家铺子是做什么生意的?”
“听说是珠宝首饰?”
“是,珠宝首饰。等大嫂哪天方便,我带大嫂去铺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合心意的,我个人送给大嫂。”
“那哪儿成,小厨房里你送来的食材还没吃完,再管你要首饰,是做大嫂的不懂事了。我要是有相中的,我让你大哥结账。”
“一家人说这个就外道了。”陆成业假笑道。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如果没有陆兆松,他不仅是陆家的嫡长子,连宋清荷带着的丰厚嫁妆乃至半个裴家产业也都是自己的。
既生瑜何生亮,在这一刻具象化,宛如一只大手狠狠揪起陆成业的心,不甘的褶皱难以消散。
陆兆松临近午饭的时间才结束课业,一从书房出来,他立马赶回内室,看望宋清荷。
“忘宜,今天上午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么?”陆兆松关切的问道。
宋清荷摇摇头:“基本不疼了,大夫说恢复得很好,明天开始不用换药,只要包扎上避免磕碰即可。今天跟先生讨教的如何?”
说起这个,陆兆松略显惭愧:“五年不看书,真的忘了很多。”
宋清荷嘴角微扬,安慰道:“不急,读书是长久功夫,少了五年,我们慢慢补回来就是。”
“哦对了,上午成业来看你,结果你在跟先生探讨学问,就和我聊了几句便走了。”
“成业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大哥的。”陆兆松欣慰道。
“你们是亲兄弟,应该比你和观棋的关系要更好一些吧?我听说,当年骑射比赛,成业宁可晚出发也要等你。”宋清荷问。
“我和成业的性格大相径庭,倒是和观棋更能说得来。那场骑射比赛……”陆兆松闭上双眼,努力回想,可眉头皱成一团,太阳穴突突直跳,越是想要回忆起就越是大脑一片模糊。
宋清荷察觉到他的痛苦,立马道:“别想了。”说着伸手搭在陆兆松的胳膊上,轻轻摇醒他。“都过去了,兆松。”
陆兆松仿佛陷入一场噩梦,被黑洞吸住难以自拔。宋清荷加大力气晃着他的胳膊,焦急的喊道:“兆松,兆松,我在,不要怕。”
他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担心不已的宋清荷,陆兆松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收紧胳膊。
目前知道的种种信息碎片,都告诉宋清荷,陆兆松的坠马绝非意外。这一切和陆成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恢复神智的陆兆松再次成为陆成业的眼中钉肉中刺。
下午,裴亭云来陆府探望妹妹。
妹妹伤势未愈,裴亭云有了最正当的理由,这段时间几乎是两三天便来一次。
这对假兄妹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之下,四下无人,也没有什么可藏匿的地方,在秘密谈话这件事上,颇有‘易守难攻’的优势。
“裴忌飞鸽传书回来,说陆观棋并没有去崇北,而是去了图州。”裴亭云压低声音,手里握着碧玉色的茶杯。
“陆进走的是崇北地界,和图州没有关系。现在无非三种可能,一是高乔在皇城司接触不到更高层级的信息,二是他刻意隐瞒,三是陆进并非只利用裴家商号偷运粮食,他还有帮手,这个帮手走的是图州。陆观棋查到的事图州和崇北两个地方,他先选择去了图州。”宋清荷理智的分析道:“如果真是第三种可能,那这个帮手和我父亲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裴亭云觉得有道理,“陆进说他只做西北五州的生意,图州属东南府管辖。所以裴家商号涉及图州,可图州的私盐确实并非裴家负责运输。”
“本来还怀疑是不是黑市的人私下调货售卖,现在可以确定图州也有陆进的人。”宋清荷眼帘低垂,陷入思考中。
“还有一事,陆成业让我暂停运粮,好像是和北楚人价格没有谈拢,北楚想要压价,陆家自然不会同意。”
宋清荷机敏的察觉出问题:“北楚缺粮,还敢压价,显然他们没有想象中的缺粮。已经暂停几天了?”
“三天,陆成业说至少要停十天,什么时候恢复会告诉我。”
信息碎片繁多而复杂,宋清荷努力在大脑中拼凑出一个合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