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江羡璃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就被浸月一阵急切的摇晃硬生生地唤醒。
“阿姐快醒醒!阿娘炖了雪梨川贝,说是要给咱们补补呢!”
江羡璃睡眼惺忪,刚踏出闺房就遇到母亲。
十六岁的少女褪去稚气,五官越发显得清丽,眼尾微微上扬如新月。
在灵气的滋养下发梢泛着光泽,连耳后的碎发都透着精心养护的精致感。
苏映雪面带微笑,看着女儿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心里十分满意。
她手里捧着一件白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银色的流云,一看就价值不菲。
“上月裁衣量的尺寸,如今短了半寸。”
苏映雪目光温柔似水,指尖轻轻滑过女儿日渐高挑的腰身。
江羡璃没睡醒尚处于迷糊懵懂的状态,下意识地掐了个清心诀,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她指尖溢出,这股灵气让窗台的兰花盛放,花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动静自然没逃过,还没走远的苏映雪。
她早年行走江湖,早就锻炼出一身敏锐的观察力,自打半年前女儿说去后山采药,归来时发梢总是沾着灵光,她便隐隐察觉到,有些事情到了不得不挑明的时候了。
饭桌上,江羡璃捧着碗,小口小口地饮着。
然而,她却无心品尝,因为母亲的目光比秋日高悬的暖阳还要炽热,盯着她发丝上若隐若现的灵气。
她不是有意隐瞒家人修行之事,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生怕一旦开口,日常便会发生什么变化。
干脆就一直隐瞒着,或许等日后再挑明。
至于灵气她虽然有意收敛,但还无法做到完全隐藏气息。
浸月兴奋得小脸涨得通红,她一个扭身,不经意间碰翻了盛豆浆的碗。
眼看着那豆浆就要泼洒在父亲的账册上,江羡璃心下意识并指轻点。
乳白的浆液忽地凝成了一颗颗玉珠,悬停在账本半寸处,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静止在了空中。
刹那间,满室寂静无声。
苏映雪目睹这一幕后,缓缓开口:“昨儿西街张婶来说……”
“见你足尖点着露水往山巅而去,裙摆都不曾沾湿。” 她夹起一块枣泥山药糕,放在女儿碟中。
浸月鼓着腮帮子,偷偷瞄了姐姐一眼,小脚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她的脚踝。
江羡璃佯装被热汤呛到,咳嗽了几声,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
“阿娘!其实阿姐会仙法啦!”
浸月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小姑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小黑哥哥教我们御剑,阿姐还能用灵气让枯枝开花!”
江羡璃心里一惊,慌忙伸手去捂妹妹的嘴,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抬眼望去,却见母亲眼眶微微泛红,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苏映雪缓缓抚过女儿愈发光滑细腻的手,指尖停留在小时候被毒虫叮咬留下的旧疤处。那点淡褐的痕迹,如今已经消失不见。
“那日你爹咳疾发作……” 苏映雪声音有些发颤。
“你端来的药汤里浮着金芒,娘亲便猜着了。”
窗外飘进的花瓣,落在了江羡璃的发边,她悄然施展法,将其点化成一只灵蝶,缓缓落在苏映雪的掌心中。打破了这略显凝重的氛围。
江父捧着账本,他看到妻女这般情形,手一松账册掉落在地。
江寒舟满脸震惊,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璃儿你…… 你真成了话本里的小神仙?”
浸月像是找到了新的舞台。她突然窜到椅上,学着说书人的模样,用力拍响饭桌,那架势有模有样:“话说那日天雷滚滚,阿姐她执剑劈开云海!”
她挥着筷子当作宝剑,动作夸张险些打翻杜叔刚端上的蟹黄汤包,场面瞬间热闹起来。
老管家布菜的手稳如磐石,岁月的沉淀赋予了他这份沉稳。
他夹起一个虾饺,精准地落在小丫头张开的嘴里,十二年前,自从他被江氏从江底救起,他便重新开始了人生。
江羡璃的耳尖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
“那日跌落山崖,是被修仙的朋友所救。”
她刻意略过墨予尘鬼修之事,掌心缓缓浮起一团灵光。
苏映雪好奇地伸手触碰光球,从指尖一直暖到心底,江羡璃的灵气让人浑身舒畅。
光晕里渐渐映出百阴山巅的道观,墨予尘一袭黑衣,宛如谪仙下凡。他立在古松下授剑,当时剑气纵横,惊落一地残花。
“这是留影诀。”
江羡璃偷偷瞥了一眼父母的神色,却见父亲突然站起身来,江父颤抖着手去摸女儿发间的银簪。
那支簪子正是女儿及笄的寿辰所赠的缠花簪,此刻正抽出一支气凝成的花。
“难怪上月晒药,暴雨都在咱家院外拐了弯。”
苏映雪破涕为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将女儿抱住,“我说小祖宗怎么突然爱往山上跑,原来是有真神仙!”
“好!好!” 江寒舟突然抚掌大笑,眼眶微微湿润。
他偷偷用袖口抹去眼角的湿意,“明日我就叫人把东厢改成练功用的静室。”
“我江寒舟,何德何能啊,养出个小仙女……” 语气里全是自豪和欣慰。
“爹爹!” 江羡璃脸都羞红了,指尖灵气一动,几只灵蝶绕着浸月飞舞。
小丫头兴奋地追着蝴蝶,一头撞进母亲的怀里。一家人欢声笑语。
晚上,江羡璃伏在母亲膝头,像儿时听睡前故事般乖巧。
苏映雪轻轻梳着她如流云般的长发,月光映出母女俩相似的眉眼,岁月静好。
江羡璃忽然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变化,家人的爱永远不变。
“娘不害怕吗?”
她摸着母亲的头发,轻声问道,“修仙的路那么远……”
“就怕你不懂疼自己。” 苏映雪把香囊塞到女儿手里。
“你看你杜叔,把刀剑都藏进柴米油盐里,照样护得住心中明月。”
窗外传来浸月的笑声,小丫头还在追着蝴蝶跑过院子。
第二天早上,不羡仙镇就热闹起来了。江家所有店铺门前排了长队,人们都在说江家小神仙的事,脸上都带着兴奋,想沾沾福气。
掌柜的算盘噼啪响,高兴地说:“少东家摸过的米斗,早上竟然筛出珍珠了!”
江羡璃会仙法的事,传得更神乎其神。
江羡璃躲在阁楼,她发现灵气外泄的毛病越发难以控制了。
浸月抱着一筐红鸡蛋跑进来,兴奋地说:“阿姐快画符吧!王婶说埋在桃树下,明年就能结仙果!”
院墙外飘进一缕霜雪气,墨予尘抱剑立在树上,一袭黑衣,如同谪仙下凡。
他望着江家蒸腾的烟火气,口中喃喃道:“修行最忌尘缘……”
话没说完,苏映雪提着食盒出来了,“小道长来得正好,尝尝新蒸的虾饺?”
浸月开心地拉着他的袖子,往厨房里跑。
晨光里,江羡璃看到墨予尘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他冷冷的脸。
他垂下眼喝茶,长睫毛上沾了桂花,他好像也没那么遥远了,也沾染了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