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祠影窥心:夜访旧魂
秋分前夜的督军府笼罩在薄雾中,傅卿昭握着青铜残片站在宗祠门前,掌心的纹路与门环上的星莲雕饰产生共鸣。更漏声敲过三下,门扉突然无风自开,扑面而来的不是记忆中的檀香,而是浓重的水腥气——那是归墟封印后,江底淤泥特有的腐臭。
“哥,冷……”幼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卿昭转身看见孩子抱着熊猫玩偶站在廊柱旁,单薄的睡衣被冷汗浸透,胸口的淡金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刚要开口,幼弟突然盯着宗祠深处,瞳孔骤缩:“那里有好多人,都在看我们……”
青铜残片猛地发烫。傅卿昭抱着幼弟踏入祠堂,神龛上的长明灯诡异地全部熄灭,唯有父亲的牌位泛着幽蓝荧光。供桌上散落着半卷地契,正是母亲临终前交给他的那卷,此刻残页上的朱砂字正在重组,显现出从未见过的下半段:“双生契成之日,第十七具棺椁将启,内藏星莲归墟共生之核。”
“共生之核?”傅卿昭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牌位背面的暗纹。幼弟突然挣脱他的怀抱,踉跄着撞向神龛,熊猫玩偶的纽扣崩开,露出里面塞着的青铜哨子——正是副官曾用来操控幼弟棺椁的那件。哨子发出尖锐的高频音,神龛下方的青砖应声开裂,露出通向江底的石阶。
“傅卿昭!”云岁岁的呼喊从庭院传来。傅卿昭转身欲抱幼弟,却见孩子正沿着石阶往下走,小脚踩在潮湿的苔藓上,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淡金脚印。他追上去时,石阶尽头的青铜门突然开启,门内飘出的黑雾中,隐约可见十七具悬浮的棺椁——中央那具,正是封印归墟时沉入江底的第十七具。
“别进去!”云岁岁的软鞭缠住傅卿昭的腰,银簪划出的星莲光刃劈开黑雾。她鬓角沾着夜露,显然是从星莲阁残卷中匆匆赶来,衣襟上还别着半片新找到的羊皮纸,“我查到双生契印的致命缺陷——当归墟之力与星莲印记平衡被打破时,容器会被强行拉入归墟核心!”
话音未落,幼弟突然转身,眼睛完全变成幽蓝竖瞳:“哥哥,他们说要带我回家……”他张开双臂,青铜哨子发出的声波震碎长明灯,神龛上父亲的牌位应声倒地,露出背后的暗格。傅卿昭趁机拽住幼弟,却发现孩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正是打开暗格的形状。
暗格里躺着个漆盒,盒盖上刻着与他腕间相同的双生纹路。傅卿昭刚触碰到盒盖,识海突然炸开剧痛,无数碎片闪过——母亲在他幼年时深夜潜入祠堂的场景、父亲将幼弟的生辰八字刻进青铜牌位的画面,还有云岁岁的父亲在星莲阁禁地燃烧玉简的背影。
“这是傅家历代守灯人的记忆传承。”云岁岁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手中的羊皮纸正在自燃,显现出最后一行字,“第十七具棺椁里,沉睡着傅家初代先祖,也是第一位与归墟签订血契的人……”
漆盒突然自行开启,里面躺着半块泛着银光的令牌,与傅卿昭体内的双生契印产生共振。幼弟的幽蓝竖瞳瞬间恢复清澈,哇地哭出声来:“哥,好多人在我梦里打架……”傅卿昭抱住孩子,发现他后颈不知何时多了道淡红印记,正是星莲与归墟交织的雏形。
祠堂外突然传来犬吠,管家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处,手中提着的灯笼映出他胸口的星莲印记——那是三天前傅卿昭亲自为他刻下的防护咒。“督军,码头传来急报!”管家的喘息中带着惊恐,“十六号码头的地基下,露出了刻满咒文的青铜板,与幼弟画中的棺椁排列一模一样!”
云岁岁突然按住傅卿昭的手腕,银簪指向漆盒内的令牌:“你看!”令牌表面浮现出动态星图,外滩的坐标正在闪烁红光,而江底的十七具棺椁,此刻有三具棺盖微启,透出的幽蓝光芒正沿着长江支流蔓延。
“秋分月圆,归墟潮生。”傅卿昭想起母亲临终前未说完的话,“初代先祖的棺椁开启,意味着归墟的试探提前了。”他将幼弟交给管家,握紧云岁岁的手,腕间的纹路与她锁骨的星莲印亮起,“去码头,这次我们带着共生之核——或许,真正的封印,需要让归墟看见星莲的传承从未断绝。”
祠堂的长明灯突然重新亮起,父亲的牌位不知何时恢复原位,牌位后隐约传来锁链拖拽声。傅卿昭最后望了眼石阶下的青铜门,看见第十七具棺椁的棺盖又合上寸许,棺盖上的双生纹路,竟与幼弟后颈的印记完全吻合。
外滩的钟声敲过四更,傅卿昭和云岁岁踏上十六号码头时,江面正泛着诡异的磷光。码头工人早已逃散,地基下的青铜板完整呈现出归墟祭坛的全貌,而中央的献祭位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襁褓——里面躺着的婴儿,竟与封印归墟时的那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胸口嵌着半块星莲令牌。
“是归墟制造的新容器。”云岁岁的银簪在婴儿上方划出防御结界,“它在复制我们的血脉,试图打破双生平衡……”
婴儿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幽蓝与金芒交织的光:“哥哥,姐姐,一起回家……”那声音与幼弟方才的嗓音别无二致,却带着不属于婴儿的沧桑。傅卿昭手中的共生之核突然发烫,他望向江面,看见三艘挂着青铜灯笼的船只正逆流而来,船头立着的身影,赫然是早已“死去”的副官、刘妈,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戴着珍珠耳坠的年轻女子,与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分毫不差。
“原来,归墟的试探,从来都是人心的镜像。”傅卿昭喃喃自语,将共生之核按进青铜板的阵眼。星莲与归墟的力量再次在他体内碰撞,却不再是撕裂般的剧痛,而是如同江潮般有规律地涌动。云岁岁同时将银簪刺入自己掌心,鲜血滴在婴儿胸口的令牌上,双生契印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码头。
青铜船只在光芒中破碎,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江水。婴儿发出清亮的啼哭,胸口的令牌碎成齑粉,露出底下真正的星莲印记。傅卿昭抱起孩子,发现他腕间也有淡金纹路,与幼弟后颈的印记遥相呼应——这是归墟退潮前,留下的新的双生火种。
“明年春分,月相最暗之夜。”云岁岁看着逐渐平静的江面,银簪上的星莲纹重新绽放,“我们得去星莲阁旧址,那里藏着初代先祖与归墟签订血契的完整记录……”
码头的汽笛突然响起,惊飞了栖息在灯塔上的夜鸟。傅卿昭望向督军府方向,看见幼弟的房间亮起了灯,小小的身影趴在窗前,正向他挥舞着熊猫玩偶。腕间的纹路轻轻发烫,他知道,归墟的暗流永远不会停止,但只要双生契印存在,只要傅家与云家的血脉仍在守护,那些被归墟吞噬的过去,终将成为照亮未来的星芒。
江风带来远处的更声,傅卿昭抱着新生的婴儿,与云岁岁并肩站在码头上。青铜板上的咒文逐渐隐没,却在他眼中留下了新的印记——那是比封印更重要的领悟:真正的守护,从不是消灭黑暗,而是让光明在黑暗中永远拥有生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