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的靴底刚碾过沙滩上最后一粒贝壳，后颈的寒毛便根根竖起。
他垂眸盯着那串绣鞋印，鞋尖朝外的弧度像极了当年在汴梁城见过的苏绣样式——可这是大秦东境，连商队都少见苏杭绸缎。
\"卓颜，\"他反手扣住谢卓颜手腕，指尖隔着衣袖都能摸到她脉搏急跳，\"你感知到什么了？\"
谢卓颜喉间那股热意愈发汹涌，她望着脚印延伸的方向，那气息分明与雾中指引者同源，却比那日更清冽几分。\"像是......\"她顿了顿，\"像是有人把星辰磨成粉，混着雪水灌进我肺里。\"
陆九渊瞳孔微缩。
他系统面板上的\"气运值\"正疯狂跳动，这是自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征兆。
上回数值波动还是在少室山说《天龙八部》，当场引动乔峰踏碎三尊金刚像。
\"先进城。\"他扯了扯外袍遮住腰间系统赠送的青铜镇纸——那是能镇压气运波动的宝贝，\"蜃楼巨舰今夜该在三十里外巡海，我们抄偏门。\"
港口的灯火渐次清晰时，谢卓颜突然拽他躲进巷口。
两盏玄鸟纹灯笼从前方晃过，甲胄相撞的声响里混着士兵的低语：\"星官说东南方有帝星现，秦王特调了黑冰台来......\"
陆九渊摸了摸下巴。
他早料到穿越到融合世界观的大秦会有麻烦，毕竟原主记忆里的嬴政最信星象。
但系统任务里\"在大秦说三回书\"的奖励太诱人——不仅能开\"言出法随\"新技能，还能解锁女娲残魂的线索。
\"有间客栈。\"谢卓颜指了指前方挑着的酒旗，\"庖丁的招牌，我在昆仑听过。\"
木门推开时，蒸腾的肉香裹着柴火气扑面而来。
柜台后擦铜壶的中年人抬头，腕间肌肉隆起如伏虎，擦壶的布帕在指缝间转出花——分明是用的庖丁解牛的手法。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他声音像浸了蜜的铁，\"楼上还有两间朝阳房，带浴桶。\"
陆九渊注意到他腰间挂着把缺了口的菜刀，刀鞘刻着\"游刃有余\"四个字。
这应该就是原主记忆里的隐世高手庖丁了，系统提示里说此人\"厨艺通天道\"，看来没说错。
\"住店。\"他把钱袋搁在柜台，瞥见里间掀帘出来的姑娘。
那姑娘着月白短打，发尾系着根红绳，端茶时手腕翻转间带起一缕香——不是胭脂，是某种他在系统商城见过的上古沉水香。
\"石兰。\"庖丁擦着壶介绍，\"我新收的伙计，手巧得很。\"
石兰朝两人福了福身，目光扫过陆九渊腰间时顿了顿。
陆九渊心里有数——那青铜镇纸的纹路是他从系统兑换的\"封神印\"，能引动天地气数，修士见了难免留意。
是夜，陆九渊在浴桶里泡得额头冒汗。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宿主进入大秦，触发隐藏任务：成为大秦第一说书人。
完成奖励：获得女娲残魂线索。\"
他猛地坐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床头的《封神演义》手抄本——这是他穿越时自带的金手指，里面的故事能引动对应世界的气数。
上回在丐帮说《天龙》，直接让乔峰突破至天人境；在同福客栈说《武林外传》，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都多了三道气劲。
次日清晨，陆九渊在楼下用过早饭，见石兰正往柜台里收算盘。
他摸出块从江南带来的糖人，递过去：\"姑娘，这大秦可有人说书？\"
石兰指尖捏着糖人，眼尾微挑：\"说书？
那是齐楚之地的玩意儿，我们大秦只信史官刻竹简。\"她顿了顿，把糖人搁回他掌心，\"客官问这个做什么？\"
\"想试试。\"陆九渊笑着指了指堂中八仙桌，\"在这设个台子，讲些商周旧事，可有人听？\"
正在擦桌子的庖丁突然停手，菜刀在指节间转了个圈。\"商周？\"他声音发沉，\"那时候的事，连老博士都未必说得全。\"
\"我这儿有本《封神演义》。\"陆九渊从怀里掏出抄本，翻到\"盘古开天\"那页，\"盘古斧劈混沌，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
话音未落，石兰手中的算盘\"啪\"地掉在地上。
她弯腰捡算盘时，陆九渊瞥见她后颈有片淡青胎记，形状像片破碎的玉璜——和系统提示里\"女娲使者\"的特征一模一样。
庖丁的目光落在抄本上，瞳孔微微收缩。
他突然扯下围裙搭在臂弯，菜刀往腰间一插：\"后堂有张梨木案，我让人抬来。
石兰，把那盏青铜灯擦了，客官说书得亮堂些。\"
石兰应了声，转身时红绳从发间滑落。
陆九渊弯腰帮她捡，指尖触到红绳的刹那，系统提示疯狂跳动：\"检测到女娲残魂气息！
检测到女娲残魂气息！\"
他攥紧红绳直起身，正撞进石兰略带疑惑的眼。\"谢了。\"她把红绳重新系上，转身时袖中滑出片玉璜碎片——和他后颈系统赠送的\"言灵印\"纹路严丝合缝。
日头升到屋檐角时，客栈后院已经搭起张梨木高台。
庖丁亲自搬来三坛女儿红，拍开泥封时酒香漫了半条街。
石兰擦净的青铜灯立在台侧，灯油里混了夜明珠粉，未点火已泛着幽蓝光晕。
陆九渊站在台下，望着逐渐聚拢的人群——挑货的脚夫、卖糖葫芦的老汉、甚至有两个背着竹简的博士。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镇纸，又碰了碰后颈的言灵印。
系统面板上\"封神说书\"的任务进度条已经爬到30%，而更上方的\"女娲线索\"图标正在微微发亮。
石兰端着茶盏过来，茶里浮着片新摘的荷叶。\"客官要讲的，可是那'一气化三清'的故事？\"她声音轻得像风，\"我小时候听奶娘说过，女娲娘娘补天......\"
\"明日开讲。\"陆九渊望着台上的梨木案，手指轻轻抚过案面，\"就从盘古开天说起。\"
这时，远处传来清越的鸟鸣。
陆九渊抬头，见一只朱羽玄喙的鸟掠过客栈飞檐——那是玄鸟，大秦的图腾。
而在更远处的山林里，一道红芒正劈开晨雾，发间的红宝石簪子闪着血一样的光。
陆九渊踏上梨木高台时，鞋跟与台板相叩的轻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
他垂眸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挑货脚夫的粗布汗巾还搭在肩头，卖糖葫芦老汉的草把子上沾着半块融化的糖渣，最前排两个博士正把竹简摊在膝头，笔管在指节间转得飞快。
\"今日开讲《封神演义》。\"他伸手按住案上抄本，指腹隔着纸页触到\"盘古\"二字的墨迹，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宿主触发'封神气数'，当前言灵进度47%。\"
台下有人窃笑：\"盘古？
我大秦史官说天地本是混沌，哪来斧子劈开？\"
陆九渊抬眼，目光扫过那穿葛衣的年轻博士。
他记得系统面板提过，大秦重史轻奇，要破这规矩，得先震住这些读竹简的。\"混沌如卵，盘古在其中睡了一万八千年。\"他突然提高声量，案上青铜灯的灯芯\"噼啪\"爆响，\"有日他醒了，伸手一摸——\"手指猛地拍在案上，\"摸到把斧子！\"
人群中传来抽气声。
那年轻博士的笔\"当啷\"掉在竹简上，墨汁溅开团模糊的黑。
陆九渊乘势向前半步，袖中青铜镇纸发烫——这是气数共鸣的征兆。\"斧起！\"他手臂挥出劈砍之势，\"清气升，浊气沉！
清的成了天，浊的成了地！\"
风突然卷进后院。
庖丁刚拍开的第三坛女儿红\"咚\"地翻倒，酒液顺着青石板缝蜿蜒，竟在陆九渊脚边汇出条小酒河。
石兰正蹲在角落添灯油，手中铜杓\"咔\"地捏变形，灯油泼在地上，映着月光珠粉腾起幽蓝雾气。
\"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陆九渊喉间泛起甜腥，这是言灵技能初启的征兆，\"如此又一万八千年——\"他突然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秘辛，\"天有多高？
九万里！
地有多厚？
九万里！
盘古呢？\"
他猛地抬头，后颈言灵印灼烧如烙。\"盘古累倒了！\"这声喊震得客栈房梁落灰，最前排的脚夫下意识用扁担撑住身子，仿佛真有座大山要塌下来，\"他呼出的气成了风云，声音成了雷霆，左眼成日，右眼成月——\"
\"好！\"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卖糖葫芦老汉把草把子往地上一杵，涨红了脸拍大腿，\"比我家那小孙儿说的'老天爷打哈欠'带劲多了！\"
陆九渊眼底闪过笑意。
他翻到抄本新页，墨迹未干的\"商纣王\"三个字在灯影里泛着暗金。\"却说这日，纣王去女娲宫进香——\"他故意拖长尾音，台下立刻静得能听见石兰绞着围裙的\"沙沙\"声，\"那宫墙上的女娲圣像，金面庄严，凤目含威。
可纣王看了半日，竟提起笔——\"
他突然顿住。
谢卓颜在二楼伏栏的身影动了动——她感知到了，那缕若有若无的气数波动，正随着\"女娲\"二字从陆九渊身上漫开，像张无形的网罩住全场。
\"写了首诗。\"陆九渊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像浸了腊月的井水，\"他说什么'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放肆！\"角落里传来低喝。
众人转头，见庖丁攥着缺了口的菜刀，指节发白。
他腰上的围裙不知何时滑落在地，露出底下绣着云纹的玄色劲装——这是隐世高手动了真怒的征兆。
陆九渊的指尖抚过抄本\"女娲动怒\"四字，系统提示疯狂跳动：\"检测到真仙气息共鸣，是否释放？\"他喉头滚动，想起系统说过，这是解锁女娲线索的关键。\"女娲娘娘站在云端！\"他突然拔高声音，周身腾起淡金色光雾，\"她望着那首诗，凤目里烧着三昧真火，朱唇轻启——\"
声音在此刻变了。
不是陆九渊惯常的清朗声线，而是带着上古回响的苍茫女声，每一个字都像青铜编钟被玉槌叩响：\"好个商王受德！\"
全场凝固了。
卖糖葫芦老汉的手悬在半空，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年轻博士的竹简\"哗啦啦\"散了满地，他跪着去捡，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脚夫的扁担\"当啷\"落地，他跪在地上，朝着陆九渊的方向不住叩首。
谢卓颜的指尖掐进栏杆。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道真仙气息里混着陆九渊的本命气数，像团燃烧的星子。
可更让她寒毛倒竖的，是台下某个角落的气息变化——石兰。
那姑娘不知何时站直了身子。
她原本月白的短打被冷汗浸透，后颈淡青的玉璜胎记泛着幽光。
她的目光直勾勾锁着陆九渊，瞳孔缩成针尖大的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地上的酒河里，晕开团妖异的红。
\"尔等三妖，\"陆九渊的声音仍裹着真仙气韵，\"且去朝歌，乱他成汤江山！\"
后院的风突然转了方向。
青铜灯的幽蓝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映得石兰发间的红绳像团跳动的火。
谢卓颜正要下楼查看，却见石兰猛地转身，撞开后门冲进夜色。
她发间的红绳在风里飘啊飘，最后\"啪\"地断成两截，半段落在陆九渊脚边，半段被风卷向东方——那里，正是朝歌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