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酒吧内部并非想象中的光怪陆离、喧嚣刺耳。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外部一切,踏入其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光线被精心调制成一种慵懒、沉郁的金棕色调,天鹅绒沙发、昂贵的黄铜装置、深色实木吧台在灯光下泛着低调奢华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橡木桶威士忌的辛辣,以及金钱和权力混合出的、不动声色的浮靡味道。背景音乐是低沉的爵士蓝调,萨克斯风悠扬婉转,如同情人在耳畔呢喃。
沈厌圈子的几位核心人物已经占据了位置最好、视角最隐秘的U形卡座。
沈厌的小团体,圈内核心中的核心。
“哟,林少爷,听说你新提那台pagani,昨儿在盘山道被人遛了?哪家的愣头青这么不开眼?”说话的是秦烁,沈氏集团核心股东之一秦家的独子,眉眼张扬,嘴角叼着雪茄,话是对旁边一个穿着花哨衬衫的年轻男人说,眼神却毫不掩饰地扫视着刚进来、穿着V领紧身裙的陌生女郎。
被调侃的林琛啐了一口:“滚蛋!我那是让着他!就张家那个新回国的愣种,懂个屁。”他愤愤地灌了口酒,注意力也被入口处新加入的几张面孔吸引,“啧,今晚新货色不少啊。”
另一位气质沉稳些的周家公子周予哲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笑道:“沈大少今天什么情况?以往他可是准点就到的主儿,今天这都开场一小时了,架子端起来了?”他话是对众人说的,眼神却飘向入口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沈厌迟到的确罕见。
卡座里的谈笑风生和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在某一瞬间突然凝滞。
入口处,厚重的丝绒门帘被侍者恭敬地掀开一角。
沈厌的身影出现在光影交界的门廊下。一身深丝绒吸烟装将他衬得肩宽背直,贵气逼人,暗夜里走出的帝王。但让整个卡座陷入短暂失声、甚至几个玩咖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晃动的,不是沈厌本人。
是他臂弯中强势搂着的人。
一个女人。
一条仿佛用最深沉的黑夜织就的吊带真丝裙,紧贴着惊人起伏的曲线。露出的肩颈、臂膀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晃得人喉咙发紧。腰肢被一只带着绝对掌控力量的手臂紧紧地箍着,似乎要将那纤细揉碎在自己怀里。裙摆下笔直的小腿线条在走动间若隐若现,像危险的蛇信。
但最致命的,是那张脸。没有夸张的妆容,在这样一身极致的黑与欲的包裹下,那张过于清纯温婉的面孔反而形成了一种核弹般的冲击力。清澈的眉眼,挺秀的鼻尖,颜色饱满的唇微微抿着。当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卡座里震惊的几张脸时,那眼神无波无澜,却像羽毛轻搔过人心上最痒的地方——清纯无辜的表象之下,是惊心动魄的诱惑。纯与欲两种极端特质在她身上交织得浑然天成,带着强烈的、不自知的毁灭感。
“……操……”秦烁嘴里的雪茄忘了抽,第一个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
林琛张着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周予哲脸上惯有的从容凝固,眼底瞬间闪过震惊、审视和浓浓的兴味。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几秒死寂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如探照灯般齐刷刷聚焦在沈厌和他臂弯中那位尤物身上。
沈厌对这凝固的气氛似乎早已预料,甚至可以说是刻意为之。他唇角勾起一个极具攻击性和展示性的弧度,揽着紫卿月腰肢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反而微微用力,带着她径直走向卡座中心。
“久等了。”沈厌的声音不高,却在爵士乐的低吟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停在卡座旁,目光像巡视领地的头狼,极具压迫感地扫过那几个目瞪口呆的朋友。那只掌控着她腰肢的手,像一面无声的旗帜,宣示着主权。
然后,他终于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紫卿月光洁无暇的侧脸上,眼底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亲昵,语气却是一种宣告般的、不容置疑的平静:
“介绍一下。我姐,紫卿月。”
???
卡座里短暂的沉默被更大的惊愕打破。
姐?!
亲姐?堂姐?表姐?圈子里没听说过沈家还有这么个天仙一样的女儿啊!
秦烁第一个回过神来,夸张地揉了揉眼睛,怪叫道:“姐?厌哥,别逗了!这漂亮得跟电影明星似的……是你哪门子的姐?”他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像钩子一样在紫卿月身上来回逡巡,贪婪又放肆。沈厌的“姐姐”……这信息量太大了。
沈厌没解释,只似笑非笑地睨了秦烁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瞬间让秦烁收敛了半分。
周予哲反应更快,他站起身,面上已恢复了得体的微笑,眼神依旧充满审视,但更多了一丝郑重其事:“原来是紫小姐。失礼了。沈少的姐姐……那可就是我们的贵宾了。快请坐。”他示意侍者快速在沈厌惯坐的主位旁加了一个位子。
沈厌顺势带着紫卿月在加好的位置坐下,紧挨在一起。他那只揽住她腰肢的手终于松开,却极其自然地滑落,放在了两人之间卡座的皮质扶手上,手臂恰好形成一种半环抱的姿态,将她若有若无地圈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这肢体语言比刚才更显亲昵霸道。
刚坐下,旁边立刻有人递上两杯新倒好的酒。水晶杯里是色泽艳丽的特调鸡尾酒。
沈厌很随意地拿起自己那杯,然后目光转向紫卿月。她没有立刻去拿酒杯,那双温润的黑眸看向沈厌,似乎在等待他的示意。
沈厌迎着她的目光,眼神里那层刻意表演的浮华之下,是毫不掩饰的、对她反应的浓厚兴趣。他端起酒杯,向她示意了一下。
“来,姐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低沉的、蛊惑般的磁性,在周围悄然竖起的耳朵中格外清晰,“回国第一杯,尝尝这里的招牌?”这话语半是介绍,半是引领。他会带她融入他的世界,无论她想不想。
紫卿月看着他递过来的酒杯,又看向他深不见底、似乎能将她吸入其中的眼眸。在秦烁、林琛等人屏息凝神的注目下,她缓缓伸出手,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握住了冰冷的水晶杯脚。
她迎着他灼热的视线,唇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初次尝试的羞涩和好奇的微笑。水晶杯口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叮——”
清脆又清晰的碰杯声,在环绕的低沉爵士乐和人语低喃中,奇异而突兀地响起。
两人的杯沿轻轻碰在一起。
声音不大,却仿佛有实质的分量,砸在每个人心上。沈厌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仰头喝了一大口。而紫卿月,也微微仰起秀美白皙的脖颈,露出脆弱的咽喉曲线,姿态温婉又带着一丝被引领的顺从,就着杯口喝了一小口,艳色的酒液染红了她晶莹的唇瓣。
这一碰杯,这一幕,无声地回答了所有试探和疑问——她不仅是“姐姐”,更是被沈厌亲自带进来、亲自引导、甚至隐隐保护(或者说标记)的特殊存在。
卡座里凝固的空气瞬间被点燃。
“哇哦——!姐弟情深啊这是!”林琛立刻怪笑着起哄,但再不敢像刚才那么放肆,目光扫过紫卿月时也下意识地多了一丝分寸。
“紫小姐果然气质不凡,沈少好福气。”另一个较为稳重的朋友李政也笑着恭维,眼神中的探究更深了。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但所有的目光焦点,都或明或暗地集中在卡座中心新加入的两人身上,更确切地说,集中在那位一出现就搅动一池春水的“沈家姐姐”身上。
酒过两巡,有音乐和微醺的感觉烘托,加上紫卿月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局促的表现(她安静地坐在沈厌身边,听着他们偶尔夹杂着内幕和隐晦暗示的谈话,眼神清澈温润,偶尔点头或微笑,没有丝毫怯场),那层无形的隔膜似乎薄了些。连沈厌自己也靠在沙发里,长腿随意交叠,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酒杯,目光却极少离开身边人的侧脸,仿佛在欣赏一幅精致的活画卷。
秦烁终究是这群人里最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他借着一点酒意,身体微微前倾,笑容刻意显得真诚无害,但眼底的精光藏不住:
“紫小姐,在剑桥读书肯定见多识广啊!那边的夜场,”他挤眉弄眼,“跟我们这个调调的……是不是差远了?”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男人间心照不宣的暗示,眼神瞟了瞟沈厌,又落回紫卿月脸上,观察她的反应。这问题直白又带着轻佻的试探,想看她在这种“男人局”里如何应对。
紫卿月放下酒杯,杯中艳丽的液体微微晃荡。她抬起头,目光迎上秦烁那双明显带着刺探意味的眼睛,脸上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
她的笑容依旧温和得体,唇角的弧度优雅,那双被黑裙衬得格外动人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卡座迷离的灯光和秦烁略带促狭的脸。
“秦先生说的是。”她的声音清清凌凌,不高不低,落在微醺的空气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柔软,却又有着奇异的穿透力,“伦敦的夜生活,风格不同。”她顿了顿,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眼神流转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轻轻扫过身旁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深如寒潭的沈厌。这一瞥极快,快到仿佛只是错觉。
然后,她将目光稳稳地落回秦烁脸上,唇角那抹温婉的笑意,似乎晕开了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
“不过……论起新鲜感和……刺激感,”她的声音放得更轻了一点,带着点像羽毛搔过心尖的慵懒,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这里,”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奢靡华丽的环境和这群身份显赫的年轻人,“当然是更胜一筹。”
这个回答,既没有回避问题的本质,也没有被秦烁的轻佻带偏。她大方承认差异,用“新鲜感”和“刺激感”这样极其中性又充满想象空间的词汇做了定位,巧妙地将话题从庸俗的“夜场比较”升华到一种更加暧昧不明的、关于环境和圈子的“感官体验”层面。尤其是那一个状似无意的扫过沈厌的眼神和微微上扬的语调,配上那张温婉的脸和一身欲念象征的黑裙,简直是在无声中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
“噗——!”林琛一个没忍住,呛了口酒,看向沈厌的眼神充满了揶揄。
秦烁也被这意料之外的、带着成熟和玩味感的反击弄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眼里多了几分真正的不带轻薄的佩服:“行啊!还是紫小姐懂行!说话就是有水平!来来来,敬你一杯!”他主动拿起酒杯。
周予哲在一旁无声地笑着摇头,看向紫卿月的眼神里,那份审视彻底化为了不加掩饰的兴趣和赞叹——这个“沈家姐姐”,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温顺的小白兔。
沈厌懒散靠在沙发里的身体似乎微微绷紧了一瞬。他脸上的笑容未变,甚至还加深了些许,但那双盯着紫卿月的眼睛,在卡座昏暗迷离的光线下,却像是燃起了两簇幽暗的火焰,灼热得几乎要将她身上的真丝黑裙点燃。
刚刚她那轻飘飘扫过来的一眼,那带着慵懒沙哑的尾音,那看似在评价环境、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撩拨他心弦的话语……
他忽然倾身,再次端起了酒杯。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他那双深不见底、几乎带着实质热度穿透力的黑眸,直勾勾地锁定了她。
紫卿月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唇角的微笑不变,温润的眼眸里像有星河流转。在他强大的气场压迫下,她再次抬手,纤细的手指重新握住了冰凉的水晶杯脚。
“叮——”
清脆的碰杯声再次响起,淹没在重新升腾起来的喧闹乐声中,却像重锤般敲在彼此的心上。沈厌的目光黏在她优雅仰颈、酒液滑入檀口的细微动作上,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周围的嬉笑、音乐、雪茄的烟雾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那杯中的红色液体,和她唇角沾上的一点晶莹水色,在沈厌眼中被无限放大。一种更加汹涌、更加危险的兴趣和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在他心口猛烈地冲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