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长安东市
寒风卷着细雪掠过东市朱漆大榜,榜前挤满了红鼻子的胡商,个个瞪圆了眼。
\"蕃货估价,以椒为准——\"
骨力罗,那个粟特来的老狐狸,攥着和田玉的手直哆嗦。他的琉璃盏、珊瑚树,以往都是按金铢银两计价,可今日,市令却笑眯眯地指着案上那碗红得刺眼的\"忘忧居焚海椒\"。
\"一勺顶三车玉。\"市令翘着胡子,\"骨力老兄,你这玉,能辣出汗吗?\"
\"荒谬!\"骨力罗摔了玉杯,碎片溅到旁边波斯人的貂裘上,\"我祖传的羊脂玉,难道还不如一包呛鼻子的调料?!\"
可没人理他。
因为于阗使团正抬着三车美玉,在市署门口排队换\"冰辣椒籽\"。那领头的使臣捧着半两籽,像捧着王冠上的宝石:\"此物在于阗能种活,价比黄金!\"
苏晚蹲在后院,正把辣椒籽分装进蚕丝袋。阿沅蘸了点粉末舔舔,顿时呛出眼泪:\"这、这比安禄山的火药还冲!\"
\"所以要掺香灰。\"崔衍拎着账本进来,铠甲外罩了件粗布衫——自打兵部改行做辣椒贸易,他这将军倒成了账房,\"波斯人用一船珊瑚换了十袋,说要在浴室里当熏香卖。\"
孙思邈从药碾子底下抽出一张单子:\"岭南道用荔枝换椒,三斤鲜果兑一钱辣粉。\"
窗外突然传来鼓乐声。原来是新罗使团拉着二十车人参,要换\"辣味分级权\"——他们的太医发现,焚海椒能验毒,越毒的东西越不辣。
骨力罗终于认输了。他蹲在市署墙角,把祖传的琉璃盏排成一排,挨个舔过去。
\"这个...嘶...抵半勺...\"他辣得直抽气,\"这个...啊啊啊...能抵一勺半!\"
对面回纥商人哈哈大笑,扛着一麻袋花椒胡椒来兑盐铁:\"我们可汗说了,以后打仗不如种椒——\"他拍拍鼓囊囊的包袱,\"这玩意,比刀片子好使!\"
暮色里,曾经堆满西域珍宝的货栈,如今飘着呛人的椒香。而大唐的铜钱,正一车车运往终南山——那里新开的龙脉矿坑里,苏晚刚发现了一片辣椒形状的赤玉......
正月十五,兴庆宫花萼楼张灯结彩。
新任丞相韦见素盯着金盘中红艳如火的\"珊瑚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这辣椒形如缩小的红珊瑚,表面还凝着晶莹的蜜蜡光泽——正是孙思邈用军费余粮在终南山温室培育的贡品。
\"韦相,请。\"皇帝含笑举箸。
韦见素硬着头皮咬下半截,霎时如吞炭火!辣意从舌尖炸到天灵盖,他猛地打翻醒酒汤,却见汤水溅在银盏上,竟蚀出缕缕青烟——
汤里早被孙思邈掺了辣椒解毒剂,专破西域进贡的陨铁之毒!
\"好!好!\"皇帝拍案大笑,袖中露出一卷《西域通商录》,\"传旨,今后蕃邦朝贡,需献'辣税'!吐蕃的牦牛椒、暹罗的鬼椒、波斯的迷迭椒……\"他眼中精光闪烁,\"朕要这'万邦来辣',辣得他们再不敢起异心!\"
苏晚隐在蟠龙柱后,指尖摩挲着铜盒上新浮现的胡椒纹路。三日前她与孙思邈彻夜验算:
- 吐蕃牦牛椒可解草原湿毒
- 暹罗鬼椒能防岭南瘴气
- 波斯迷迭椒专克大食幻药
\"一椒锁三关。\"老道士当时捋须轻笑,将算盘拨得噼啪响,\"价比千金。\"
此刻宴席间,回纥使者正偷偷擦拭冷汗——他们藏在贡酒里的柔然迷药,早被辣椒解毒剂化得干干净净。
三个月后,朱雀大街成了\"万椒博览会\"。
胡商捧着水晶罩里的珍稀辣椒竞相叫卖,粟特人用金秤称量鬼椒粉末,连波斯公主都掀开面纱试吃\"珊瑚椒\",辣得泪眼婆娑仍不肯放手。
\"这才叫真正的通货膨'辣'。\"崔衍笑着替苏晚系紧装辣椒种的锦囊。他铠甲上还沾着西域沙尘——昨日刚率军押回安西都护府拖欠的三百车辣椒税。
宫墙上,皇帝看着熙攘商队,忽然对太子道:\"记住,辣味比刀剑更难忘。\"
春分这天,忘忧居门口排起长队。
胡商们不是来买吃食,而是抢购\"辣度契券\"——一种盖着水师大印的竹筹,可兑换不同辣度的辣椒粉。粟特少女甚至将竹筹编成发饰,说是\"比金步摇还贵气\"。
崔衍巡逻路过,随手抛给苏晚个锦囊。里面装着最新战报:大食商船在狮子国被迫停航,因船上搜出掺假的\"金不换\"。
\"知道他们现在管辣椒叫什么吗?\"校尉嘴角微扬,'唐火'。\"
夕阳西下,西市的炊烟里都飘着辛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