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还试图用‘脑膜炎’来攻击你的‘大脑’,想要让你‘系统崩溃’。”
“现在,你反手就递给我一份……不,不是工作合同,这他妈简直是股权转让书啊!”
“你告诉我,你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亿万年的老怪物,一个弹指间就能让我‘格式化’的‘系统管理员’,心就这么大?”
“你不怕我这个‘bUG’,拿了你的‘管理员权限’之后,变本加厉,最后把你整个服务器都给黑了?”
这番充满了“市井之气”的质问,让那片绝对的寂静,陷入了长达数个呼吸的沉默。
很显然,“牧场主”正在飞速运转,试图理解林厌这番话背后的,它从未接触过的“逻辑”。
片刻之后,它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理解你的顾虑了。”
“你认为,我的提议,缺乏‘信任基础’。”
“没错!”
林厌在心底里大吼一声,但他传递出去的念头,依旧保持着那种玩世不恭的平静。
“信任,是合作的基石。我可不想刚签完合同,就被你安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连人带合同,一起扔进回收站。”
“你的逻辑,存在一个悖论。”
“牧场主”反驳道。
“正是因为你具备‘威胁性’,所以,你的‘合作价值’,才远高于那些被我记录的‘故事’。”
“将你纳入体系,赋予你高权限,让你与这个世界的‘利益’进行深度绑定,这本身就是一种,比任何情感上的‘信任’,都更加稳固的,基于‘逻辑’与‘利益’的‘信任’。”
“你的‘外挂’,你的‘归墟之力’,虽然特殊,但依旧无法从根本上,撼动我的存在。我之所以选择合作,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聊’。”
“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时间里,一成不变的‘阅读’,总会让人感到厌倦。”
“而你,是第一个,能让我产生‘有趣’这种感觉的变数。”
“我期待着,一个‘玩家’的加入,能给这个一潭死水的‘游戏’,带来一些……全新的,不可预测的‘版本更新’。”
“至于你所担心的,你会黑掉我的‘服务器’……”
“牧场主”的念头里,带上了一丝近似于“傲慢”的情绪。
“一个生活在二维平面里的图形,就算拥有了改变其他图形形状颜色的能力,它又如何能理解,‘三维’究竟是什么?”
“你的担忧,毫无必要。”
林厌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老怪物的话,虽然冷酷无情,但却在逻辑上,完美自洽。
它不是在跟你谈感情,它是在做一次“风险投资”。
它看中的,就是自己身上的“不确定性”。
它自信,无论自己怎么折腾,都翻不出它的手掌心。
就像一个富豪,给一个聪明的猴子一根金箍棒,他想看的,不是猴子会不会打死自己,而是想看看,这猴子能把天,捅出个多大的窟窿来。
因为,那样……会很有趣。
想通了这一点,林厌心中那股因为被轻视而升起的无力感,反而迅速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决断。
好。
既然你想看戏。
那我就,好好地,给你演一出大的。
演一出,能把你这个“观众”,都给拉下水,一起淹死的大戏!
“好吧,我承认,你成功说服我了。”
林厌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被说服”的松动。
“我无法拒绝成为一个‘神’,更无法拒绝……让我讨厌的世界,按照我的想法去运转。”
“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牧场主”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满意”。
“那么,为了确立我们之间,这种全新的,至高无上的合作关系。”
“我需要你,共享你的‘灵魂印记’。”
来了!
林厌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最凶险的考验!
所谓的“共享灵魂印记”,说白了,就是让你把自己的命门,把那份独一无二的,代表着你存在之根本的“源代码”,完完整整地,复制一份,交到对方的手上!
从今往后,他的一切思想,一切念头,都将在这个“牧场主”面前,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他的生死,也将彻底沦为对方一个念头的事情。
这哪里是合作?
这分明就是最高级别的“投名状”,是最彻底的“招安”!
它前面说了那么多天花乱坠的理由,又是“利益绑定”,又是“维度碾压”,显得自己胸有成竹,毫不在意。
可到了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要给你套上最结实,最牢固的狗链子!
林厌几乎要忍不住,再一次破口大骂。
但他硬生生忍住了。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拒绝?
怎么拒绝?
直接说“不,我信不过你”,那等于直接撕破脸,前功尽弃。
说“我需要考虑一下”,那更是愚蠢,在这种存在的面前,任何拖延,都等同于心怀鬼胎。
他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让对方无法反驳,甚至会觉得“有道理”的理由!
一个……同样基于“利益”与“逻辑”的理由!
“共享灵魂印regist印记?”
林厌的念头里,故意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愕”与“不解”。
“为什么?”
“这是,建立深度绑定关系的‘协议标准’。”
“牧场主”的回答,冰冷而公式化,就像是在宣读一份格式条款。
“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我赋予你的权限,不会被用于……威胁到整个世界‘记录’的稳定。”
“哈!”
林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稳定?”
“你跟我谈稳定?”
他反唇相讥。
“我再说一遍,你看上我的,究竟是什么?”
“是你的‘变数’属性,和你所带来的‘不确定性’。”
“牧场主”如实回答。
“这就对了!”
林厌猛地拔高了声调,念头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你看上的,是我这个‘bUG’,是我这个‘玩家’,是我能给你这个无聊了亿万年的游戏,带来‘新花样’的能力!”
“你希望我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你希望看到一些你从未见过的‘精彩故事’,对不对?”
“……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你现在,却要给我套上一条‘灵魂锁链’?”
林厌的语气,充满了失望与嘲弄。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一个被锁链拴住的‘bUG’,它还是‘bUG’吗?不,它成了一个被你修复好的‘补丁’!”
“一个随时随地都能被你监控思想,一举一动都在你预料之中的‘玩家’,他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吗?”
“不,他只会变成一个按照你预设好的攻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走流程的‘傀儡’!”
“你这么做,等于亲手扼杀了我身上,你唯一感兴趣的,那一点点‘不确定性’!”
“你花那么大的价钱,又是给永生,又是给权限,结果买回去的,不是一个能给你带来无限惊喜的‘顶级玩家’,而是一个唯唯诺诺,只会对你摇尾乞怜的‘权限狗’?”
林厌顿了顿,用一种无比惋惜的语气,长叹了一口气。
“你这笔‘风险投资’,可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
那片寂静之海,再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漫长的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
林厌能感觉到,那股笼罩着他的,属于“牧场主”的庞大意识,正在进行着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剧烈的“逻辑运算”。
他在赌。
赌这个高高在上的“维度”,它的“傲慢”,以及它对“乐趣”的追求,会压过它对“安全”的掌控欲。
他在赌,自己的这番“歪理”,能够精准地,切中它那非人思维的,最核心的“G点”!
终于。
那个冰冷的念头,缓缓地,重新响起。
“你的……‘逻辑’……”
“……很有趣。”
林厌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得对。”
“一个被完全掌控的‘变数’,就失去了其作为‘变数’的,核心价值。”
“一个被拴上锁链的‘玩家’,确实,很难再带来……‘惊喜’。”
“我承认,我之前的‘协议标准’,是基于过去的‘记录模式’,存在一定的……‘思维定式’。”
“你的出现,提醒了我。”
“合作,应该是基于……‘互相成就’,而不是‘互相束缚’。”
“所以……”
“牧场主”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像是在下一个,对它而言,同样是史无前例的决定。
“我同意你的观点。”
“共享灵魂印记的‘条款’,可以……作废。”
轰!
林厌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颗烟花,在同一时间绚烂地炸开!
他赢了!
他用自己的胆识和逻辑,在与一尊“神明”的第一次交锋中,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宝贵,也是最关键的……自由!
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让自己的意识,保持着最后的平静。
他知道,此刻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明智的决定。”
林厌传递出了一道带着“赞许”的念头,仿佛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合作主导者。
“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我也,开始对此,抱有‘期待’了。”
“牧场主”的声音,似乎也因为这个全新的,脱离了掌控的“游戏模式”,而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兴奋”的波动。
“那么,合作愉快,新的……”
“监管者。”
话音落下。
林厌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却又浩瀚磅礴到无法想象的“权限”,如同决堤的星河,从四面八方,朝着他那缕小小的,由混沌能量所化的“病毒”微光,奔涌而来!
这片寂静之海,不再排斥他。
而是,在主动地……接纳他。
从今天起,他林厌,不再是那个随时可能被删除的bUG。
他成了,这家“图书馆”里,除了馆长之外,唯一的……副馆长。
只是,这位副馆长的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一句,冰冷彻骨的誓言。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老东西,你就好好看着吧。”
“看我这个‘玩家’,怎么把你的‘游戏’,彻底掀翻!”归墟剑宗。
后山,禁地,寒潭。
那座由万载玄冰构筑而成的冰室之内,森然的寒气,足以冻结元婴修士的神魂。
冰室中央,静静地,停放着一口晶莹剔p透的水晶冰棺。
宗主李玄一道袍染霜,须发皆白,正盘膝坐在冰棺之前,双目紧闭,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寒气融为一体,宛如一尊冰雕。
在他身后,几位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上长老,也皆是神情肃穆,沉默不语。
整个冰室的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宗主,已经七七四十九天了。”
一位长老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开口,打破了死寂。
“林厌那孩子,恐怕……已经凶多吉吉少了。”
“是啊,他斩出的那一剑,虽然惊天动地,但终究是螳臂当车,我们亲眼看着他的神魂与肉身,被那尊天外邪魔,碾成了齑粉。”
另一位长老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力与悲怆。
“此子,是我归墟剑宗万年不遇的奇才,若给他时间,或许真能带领我们,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可惜,可惜了!”
“如今,连他拼死守护的杨丫头,也……”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那口水晶冰棺。
透过剔透的棺壁,可以看见一个身穿素白长裙的绝美女子,正静静地躺在其中,面容安详,宛如睡着了一般。
只是她胸口处那道狰狞的,贯穿了心脏的伤口,以及毫无生机的苍白脸色,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已经死了。
死得透透的。
连神魂,都在那恐怖的冲击中,被彻底震散,寻不回半点痕迹。
李玄一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曾经锐利如剑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