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山风卷着雪沫,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山谷。岩石凹槽内,昏迷的萧清漓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如纸。四岁的萧小墨冻得浑身发抖,小脸发青,牙齿咯咯作响,却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小的身体紧紧蜷缩在阿姐身边,试图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凉的手臂。绝望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小小的身影吞没。
就在那带着刻骨怨毒的毒爪,撕裂风雪,即将抓向毫无防备的姐弟二人时!
“鼠辈敢尔!”
一声清朗的断喝,如同玉磬击冰,骤然响起!声音带着昆仑山巅特有的清冷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一道青影如惊鸿乍现,自侧方一块高耸的冰岩上飞掠而下!其身法飘逸迅疾,踏雪无痕,在漫天风雪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后发先至!
来人双掌齐出,一手如云手拂柳,带着一股柔韧绵长的卸劲,精准地搭在毒爪杀手抓向萧小墨的手腕上;另一手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着凝练的罡气,快如闪电般点向杀手肋下的“章门穴”!招式精妙,劲力圆融,正是昆仑派嫡传的“流云拂穴手”!
那杀手只觉手腕如同陷入层层叠叠的柔韧蛛网,凌厉的爪劲被瞬间化去大半,同时肋下一麻,半边身子都酸软下来!他惊骇欲绝,仅剩的独眼看向来人,失声叫道:“昆仑…流云手?!你是…”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眉宇间带着昆仑弟子特有的清冷与疏朗。他身着一袭质地精良的青色素缎劲装,外罩同色避雪斗篷,身形挺拔如雪中青松。此刻,他眼神冷冽如冰,并未答话,指掌间劲力陡然一变!
拂在杀手手腕的“云手”瞬间转为“崩劲”,一股刚猛的内力骤然爆发!
“咔嚓!”
清脆的腕骨碎裂声响起!
“啊——!”杀手惨嚎一声,剧痛钻心,毒爪软垂。
来人指剑去势不减,点中“章门穴”后指力一吐!杀手顿时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气息瞬间紊乱。
“昆仑重地,岂容宵小撒野!”青年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他身形如影随形,不给杀手丝毫喘息之机,脚踏八卦方位,步法玄妙,瞬间绕到杀手身后,一掌轻飘飘印在其后心“灵台穴”上!这一掌看似轻柔,却蕴含了昆仑“震山掌”的阴柔暗劲!
“噗!”杀手浑身剧震,一口逆血喷出,眼前一黑,如同破麻袋般向前扑倒在厚厚的积雪中,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兔起鹘落之间,凶徒伏诛!
萧小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呆呆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举手投足间就解决了可怕坏蛋的青衣大哥哥,小嘴微张,都忘了寒冷。这个人…好厉害!比阿姐…好像…还要厉害一点点?他小小的脑袋瓜里满是震撼。
青年解决了杀手,锐利的目光扫过昏迷的萧清漓和她手边那柄寒气森然、造型古朴的长剑(蒹葭剑),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震惊和凝重。他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萧清漓的情况,三指搭脉,眉头瞬间紧锁。
“寒气蚀脉,本源有亏,内伤沉重…还有一股奇异的反噬之力…”他低声自语,语气带着医者的严谨。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柄寒气萦绕的蒹葭剑上时,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带着一丝敬畏和追忆。“蒹葭剑…沧溟萧家…怎会流落至此,伤重如此?”
他迅速脱下自己厚实的青色避雪斗篷,不由分说地裹在冻得瑟瑟发抖的萧小墨身上。斗篷带着青年清冽的气息和暖意,瞬间将刺骨的寒意驱散了大半。
“小娃娃,别怕,坏人死了。”青年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看向萧小墨的眼神温和了些许,“你叫什么名字?她是你什么人?”他指了指昏迷的萧清漓。
“我…我叫萧小墨…”萧小墨裹在宽大温暖的斗篷里,感觉舒服多了,胆子也大了点,小声回答,“她是我阿姐…萧清漓…”他看着青年关切的眼神,忍不住带着哭腔哀求:“大哥哥…求你救救我阿姐…她流了好多血…好冷…”
“萧清漓…果然是萧家后人。”青年眼神微动,心中了然。他点点头,语气沉稳:“放心,你阿姐伤虽重,但根基未毁,尚可救治。此地不宜久留,风雪太大,需找个更避风处。”他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很快锁定凹槽深处一块背靠巨大岩壁、相对干燥的位置。
“待在此处。”青年吩咐一句,随即起身。他走到杀手尸体旁,动作利落地搜索一番,将搜到的碎银、火折子等实用之物收起,其他零碎包括那狰狞的鬼面令牌则弃之不顾。然后他拖着尸体走向远处一个雪坑掩埋,并仔细清理了雪地上的血迹和痕迹,手法干净利落,显然经验丰富。
风雪更急了。青年回到凹槽,看了看冻得小脸发白的萧小墨和昏迷的萧清漓,不再犹豫。他走到选定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双掌虚按地面,一股精纯温和的内力缓缓透出。只见地上的积雪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开,露出下方干燥的冻土岩石。他又以掌风拂去岩石表面的浮雪和冰屑,很快清理出一片相对平整干燥的区域。
“过来。”他将萧小墨引到这片干燥地。然后小心地将萧清漓也抱了过来,让她平躺下,头枕着青年自己折叠起来的斗篷一角。
青年又从自己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个扁平的皮囊,倒出一些干燥的苔藓和枯枝作为火绒,还有几块黑色的燧石和一个边缘打磨光滑的薄石片(当作简易锅用)。他熟练地敲击燧石,火星溅落在火绒上,很快引燃了一小簇温暖的橘黄色火焰。他将石片架在几块石头上,放入干净的雪块融化。
火光跳跃,驱散了洞窟的阴寒,也照亮了青年清俊而略带忧色的脸庞。他再次查看萧清漓的脉象,眉头紧锁。
“大哥哥…我阿姐…”萧小墨裹着斗篷,凑近火堆,眼巴巴地看着青年。
“寒气深入,需以阳和之气疏导,辅以药物固本。”青年说着,从怀中贴身取出一个温润的羊脂玉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龙眼核大小、通体赤红、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丸。“此乃我昆仑‘赤阳丹’,最能克制寒毒,滋养心脉。”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化为坚定,将丹药递给萧小墨,“想办法让她服下。”
萧小墨看着那粒珍贵的、仿佛有热气散出的红丹,小脸满是郑重,用力点头。他先用融化的雪水小心润湿阿姐的嘴唇,然后将赤阳丹放在她唇间。丹药遇热,散发出更浓郁的香气。萧小墨学着样子,小手轻轻抚着阿姐的喉咙,小声呼唤:“阿姐…吃药了…吃了就不冷了…”
或许是丹药的香气刺激,或许是萧小墨的呼唤,昏迷中的萧清漓喉头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那粒赤阳丹终于滑入她的喉咙。
青年见状,立刻盘膝坐在萧清漓身侧,伸出双掌,虚按在她丹田和小腹上方(避开敏感位置),一股精纯温和、带着昆仑山特有阳和气息的内力缓缓渡入,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丹药之力,驱散盘踞的寒气,温养受损的经脉。
萧小墨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只见阿姐苍白的脸上,似乎真的慢慢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青年缓缓收功,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长吁一口气,神色稍缓:“药力行开,寒气暂时被压制住了。接下来需静养,不能再受风寒。”
“谢谢大哥哥!”萧小墨看到阿姐气息平稳了些,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大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是神仙吗?怎么这么厉害?”
青年看着小家伙天真烂漫的样子,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清冷的气质柔和了许多。他往火堆里添了点枯枝,让火焰更旺些。
“我叫徐长州。”他声音清朗,“不是什么神仙,只是昆仑派的一个普通弟子。”他目光再次扫过蒹葭剑,眼中带着一丝敬意,“至于救你们…此剑名为‘蒹葭’,乃昔年沧溟派掌门夫人苏…前辈的佩剑。沧溟与我昆仑虽非同宗,但苏前辈与我派…一位故人颇有渊源。路见沧溟遗孤遇险,自当援手。”
他没有细说那位“故人”是谁,但语气中那份郑重却让萧小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这个大哥哥更可靠了。
火光温暖,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雪水融化的湿润气息和淡淡的药香。洞外风雪依旧,呜咽的风声像是某种低沉的背景。
徐长州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几块硬邦邦但很干净的烤饼,掰碎一小块在融化的雪水里泡软,递给萧小墨:“吃点东西,保存体力。”
萧小墨早就饿坏了,接过泡软的饼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感觉从未有过的香甜。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位叫徐长州的大哥哥。火光映照下,徐长州腰间悬挂的一枚不起眼的木牌若隐若现,上面似乎刻着一个奇怪的、像水滴溅开的图案。
徐长州则沉默地看着跳跃的火光,又看看沉睡的萧清漓和身边懵懂吃着饼的小童,眼神深邃。蒹葭剑的出现,苏沅前辈女儿的重伤垂危,还有那些九幽阁的杀手…这些都预示着平静的江湖之下,暗流已然汹涌。他护送师门物资途经这昆仑北麓的偏僻雪谷,未曾想竟撞上如此变故。
长夜漫漫,风雪未歇。小小的雪洞内,暂时隔绝了外界的杀机与严寒。徐长州如同一尊守护的石像,盘坐在洞口内侧,闭目调息,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洞外的任何一丝异动。火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也映照着他腰间那块刻着奇异“污渍”图案的木牌。而在萧清漓贴身的衣襟深处,那枚带有裂痕的玉佩,紧贴着沧溟令,在赤阳丹药力和徐长州渡入的阳和内力影响下,裂痕深处那点微弱的冰蓝光芒,如同冰层下不灭的萤火,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顽强地搏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