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坐在屋里,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没一刻安稳,这浣碧的事儿,本以为藏得严严实实,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如今看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要知道,浣碧那是父亲的私生女,按说这事儿,在这官场之上,官员豢养外室,虽说不算什么光彩事儿,但也绝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顶多就是被皇上知晓后,训斥两句,罚点俸禄,也就过去了,更何况,浣碧她娘早就没了,这死无对证的,本该是神不知鬼不觉才对。
可谁能想到,问题就出在了浣碧她娘的身份上,她娘竟是罪臣之女,这可就麻烦大了,父亲私纳罪臣之女,一旦被揪出来,那可是要受牵连的,轻则丢官罢爵,重则可能连累全家,这后果,想想都让人胆战心惊。
刚刚华贵妃又无缘无故地提及浣碧,那话语里的深意,甄嬛一听就明白了,想必皇后此刻已经起疑了,以皇后的手段,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暗中派人去查,万一要是查出个蛛丝马迹,那自己和父亲可就万劫不复了。
想到这儿,甄嬛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冲着流朱说道:“流朱,快去拿笔墨来,我要给父亲写一封信,这事儿耽搁不得,你拿好信后,让小允子送出去,一路上要小心谨慎,千万别被人发现了,还有,你可得记好了,千万要让父亲重视此事,不可有丝毫马虎,让他赶紧想法子应对,咱们这边也得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流朱见状,也不敢怠慢,赶忙应道:“是,小主,您放心吧,奴婢这就去办,定把话原原本本传给老爷,不让小主操心。”说着,便匆匆下去准备笔墨纸砚了。
在同一时刻,甄远道和乌拉那拉府上同时收到了宫里悄然送来的书信,那一封封信件仿若带着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落在了两处要害之地。
对于乌拉那拉氏而言,如今家族满门的荣耀都紧紧系于皇后一人之身,皇后的尊荣与地位,就如同那定海神针一般,支撑着整个乌拉那拉氏家族在朝堂与后宫的繁华盛景,所以,此次信中提到之事,乌拉那拉氏上下无不高度重视。
要知道,当下后宫的局势是皇后手中虽有三阿哥这张王牌,可莞嫔那边却也是风头正盛,不仅得宠至极,如今更是有了身孕,仿若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势头正猛,倘若莞嫔此番一举得男,诞下一位阿哥,那这后宫之中的天平势必会再次倾斜,届时,皇后长久以来苦心经营的地位必将受到极大的威胁,这又怎能是皇后所能忍受得了的?
更何况,皇后身后站着的乃是整个乌拉那拉氏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皇后的地位不保,那乌拉那拉氏全族的荣耀、权势、地位都将如那大厦将倾,轰然倒塌,这是整个家族都绝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无论是皇后,还是乌拉那拉氏的每一位族人,都对此事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势要扞卫住属于他们的一切,不让任何潜在的危险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家族昌盛之景。
而反观甄远道这边,在收到宫里书信的那一刻,他起初只是微微一怔,待看清信上内容后,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暗自觉得甄嬛这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想当年,浣碧她娘的那点事儿,本就是极为隐秘的过往,就连每日操持家务、掌管后院事务的甄夫人都被瞒在鼓里,丝毫不知情,要知道,那甄夫人可是个手段了得的人物,平日里将甄远道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些姨娘们虽说不少,可在甄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却愣是没有一个人能生出庶子庶女来,足以见得甄夫人的厉害之处。
所以,甄远道知道,当年要是被甄夫人知道了浣碧她娘的事儿,那必定是掀得后院天翻地覆,绝不可能善了,说不定还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世事难料,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么多年都风平浪静的事儿,如今竟然又被翻出来了,还牵扯到了宫里的复杂局势之中,这让他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无奈。
不过,左思右想之后,甄远道还是决定暂且不把这事儿告诉甄夫人,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浣碧她娘早就死了,就算真的派人去查,又能查到什么呢?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而且浣碧如今被安置在了甘露寺,那可是皇家的寺院,庄严肃穆,寻常人哪敢轻易涉足,浣碧现在又只是个姑子,在这寺院之中本就不起眼,谁会没事儿大费周章地跑到甘露寺去找她呢?
再者说,甄家的那些下人们,向来都是嘴巴严得很,一个个都深知自家老爷的规矩,断然不会随随便便就透露出什么不该说的事儿,如此这般,在甄远道看来,甄嬛此番担忧,着实有些小题大做了,也就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只想着等这阵风头过了,一切也就恢复如常了。
皇后虽已安排了阿玛去探查浣碧与甄嬛的关系,可心里头却并未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边,毕竟这宫闱之事,向来变幻莫测,多一手准备总归是好的。
过了几日,瞧着阿玛那边毫无头绪地回了信,说甄府的下人个个口风严谨得很,不管怎么旁敲侧击,竟连一丝一毫有关浣碧身世的线索都打听不出来,皇后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倒并未太过气馁,她心里清楚的很,莞嫔那般聪慧之人,知晓此事紧要,定然也早已写信给她父亲叮嘱一番,甄府上下得了吩咐,自是守口如瓶,想要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本就是难上加难的事儿。
这般情形,反倒让皇后愈发笃定了心中所想,既然从甄府这边寻不到突破口,那便只能另辟蹊径,思来想去,皇后觉得还是亲自去甘露寺走一趟,或许能有所收获,毕竟浣碧如今就在那甘露寺中,虽说是个尼姑,可只要人还在,就有可能露出马脚,而且皇后本就擅长察言观色,从细微之处发现端倪,她坚信,只要自己到了甘露寺,总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好进一步探究这浣碧和甄嬛之间到底藏着怎样的关联,说不定就此便能揪出莞嫔的把柄,以解心头之患,稳固自己在这后宫之中的地位。
这一日,皇后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而后带着端庄的仪态,朝着养心殿走去,苏培盛瞧见皇后过来,自是不敢轻易阻挠,心里头却知晓皇后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此次这般郑重其事地前来,必定是有什么事儿棘手得很,难以自行决断了。
皇后行至养心殿内,见了皇上,便盈盈下拜,恭恭敬敬地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皇上微微点头,示意皇后起身,而后问道:“皇后今日过来,可是有何事情?”
皇后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笑容,娓娓道来:“回皇上的话,臣妾这次前来,是想带着众位妹妹们去甘露寺祈福,您也知道,这莞嫔如今有了身孕,那可是上苍眷顾她,更是皇家的祥瑞之兆,臣妾想着,咱们后宫之中,子嗣向来都是重中之重,关乎着皇家的血脉传承,江山社稷的延续,所以,臣妾想着带着各位妹妹们一同去甘露寺上香祈福,恳请佛祖保佑,也好让各位妹妹们沾沾这喜气,早日怀上皇嗣,如此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不负太后平日里对咱们后宫众人的殷切期望,也能全了太后的一番心意,皇上,您以为如何?”
太后平日里对子嗣方面的事儿那叫一个上心,满心满眼都是盼着皇家能多些皇子皇孙,让这后宫热热闹闹、兴旺起来,如今皇后提出去甘露寺祈福这事儿,又是打着太后的旗号,皇上自然不好反对。
只是皇上每日里要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陪着她们去甘露寺祈福,便说道:“皇后想得倒是周到,只是朕这政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儿陪你们一同前去,还得留在养心殿批折子,皇后带着她们去吧,一切你多费心。”
皇后听闻皇上应下此事,脸上立马露出欣慰的笑容,赶忙应道:“是,皇上,您为江山劳心劳力,实属不易,臣妾想着,后日便是个好日子,不如就定在后日带着各位妹妹们启程去甘露寺祈福,也好早点儿求得佛祖庇佑,还有一事,莞嫔如今身孕才一个多月,太医特意叮嘱了,她这会儿不宜过多走动,万一不小心有个闪失,那可就不好了,臣妾寻思着,这次就先不带莞嫔同行了,让她安心在宫里养胎,也好全心保着龙胎,等胎象稳当些了,再做打算。”
皇上听了皇后这话,觉得在理,便点头说道:“皇后说得有理,莞嫔身子要紧,就先让她在宫里好好养着吧,你此次去甘露寺,替朕也上一炷香,祈求佛祖保佑我大清风调雨顺,保佑朕的子民平安康泰,也盼着后宫众人都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次日清晨,后宫众人依例前往皇后宫中请安,待众人齐聚,皇后神情端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后,这才悠悠开口说道:“各位妹妹,今日叫大家过来,是有件要紧事儿要说与你们听,想必大家都知晓了,莞嫔如今有了身孕,这可是上苍眷顾,是咱们宫里的大喜事,更是祥瑞之兆。”
说到此处,皇后微微停顿,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接着说道:“本宫想着,后宫之中,子嗣向来都是重中之重,所以,本宫昨日特意去了养心殿,求了皇上恩准,定在明日,咱们一同前往甘露寺上香祈福,这甘露寺乃是皇家寺院,诸位妹妹都跟着去一趟,诚心祈求菩萨保佑,也盼着菩萨能赐给妹妹们一个孩子,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站起身行礼,齐声应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打的什么主意,年世兰一眼就看得透彻,她清楚皇后此次执意去甘露寺祈福,表面上看是带着众人为皇家子嗣之事诚心求愿,可实际上不过是借着这由头,想去套浣碧的话罢了,毕竟之前提及浣碧与莞嫔长相相似一事,皇后心里起了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深究的机会。
不过,年世兰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她本就对甄嬛心怀不满,巴不得皇后能查出点什么来,好给甄嬛使绊子,让她陷入困境,再说了,要是皇后真能通过查浣碧身世,扳倒甄嬛,那对自己来说,也是少了个碍眼的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儿,年世兰笑着说道:“臣妾听闻,那甘露寺求子十分灵验,不知是否是真的?想来咱们此番前去,若是能沾沾这灵气,说不定真能如愿以偿,为皇家添上几位皇子皇孙,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也不枉费咱们这片诚心了。”
沈贵人微微欠身,而后说道:“臣妾在闺中的时候,就常常听家中长辈提及,那甘露寺可是个极灵验的地方,前去上香祈福,往往都能有所回应,只是,这甘露寺乃是皇家寺院,规矩森严,很少对寻常百姓开放,故而能去上香的,多半都是些达官贵人,那些个有权有势的人家,每逢家里有事儿,或是求子嗣,或是保平安,总会想着去甘露寺拜一拜,盼着能得到佛祖的庇佑,图个安心。”
富察贵人在一旁笑着附和道:“正是这个理儿,这甘露寺若是不灵验,又怎么能担得起皇家寺院这般尊贵的名头呢?毕竟皇家行事,那都是要挑最好的、最灵验的地方,既然能被定为皇家寺院,必定是有过人之处,佛祖也定然会眷顾着这儿,咱们此番能得了机会前去上香,还真是托了皇上和皇后的福,可得好好珍惜这难得的机会,诚心祈福,但愿都能如愿以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