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吕克斯站在阴影下，绣着鸢尾暗纹的浅紫色斯托拉长袍的裙摆，因她骤然停下的脚步而微微晃动。
她的心跳得像被无形的手攫住，剧烈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的孪生姐姐，遐蝶，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亲密地依偎在九霄的臂弯里。
波吕克斯觉得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维苏威火山的岩浆灼烧过一般，滚烫得几乎要融化。
那股热浪迅速蔓延至她的耳根、脖颈，让她浑身都像被针扎似的难受。
姐姐……和九霄……他们……他们怎么可以……
一股尖锐的、混合着嫉妒与苦涩的酸液猛地从她心底涌出，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绪。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尴尬，以及一种她拼命想要否认，却如同毒藤般在她灵魂深处疯狂滋长的渴望。
如果……如果此刻能被九霄那样温柔地握着手，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力量的人，是我……那该有多好……哪怕……哪怕只是一瞬也好……
这个念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让她心神巨震，几乎站立不稳。
她慌乱地低下头，视线模糊地落在自己精心挑选的、绣着淡紫色忍冬花纹的斯托拉长袍的裙角上。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这件新做的袍子，还在发间悄悄簪上了一朵从母亲花园里采摘的、带着晨露的白色茉莉，就是希望能……希望能让九霄注意到她，注意到她与姐姐那火焰般夺目的美丽所不同的、那份属于她自己的、月光般娴静的温柔。
可现在，所有的精心准备，在这幅亲昵得刺眼的画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和不自量力。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最粘稠的蜂蜜，将三个人都困在其中，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
波吕克斯无意识地绞动着袍服的衣带，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用细若蚊蚋、带着明显颤抖的声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遐蝶姐姐……九霄……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遐蝶闻言，立刻转过头来，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如同最遥远而冰冷的星辰，唇角却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非但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悦，反而那笑容更加灿烂，声音清亮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洞悉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我亲爱的妹妹，你说什么傻话呢？”
她说话的同时，空着的另一只手，还故意在九霄握着她的那只手上轻轻拍了拍，动作亲昵而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与宣告的意味。
“你来的正是时候。”
遐蝶的语气轻快，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与兴奋，仿佛波吕克斯的出现，恰好落入了她某个早已布好的棋局之中。
波吕克斯微微睁大了眼睛，困惑地看着姐姐。
正是时候？她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姐姐她……
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的火苗，在她心底悄然燃起，又在下一秒被无情的现实吹得摇摇欲坠。
她看到遐蝶转过头，笑意盈盈地望向九霄，那眼神炽热而直接，带着一种近乎神只宣告般的笃定与不容抗拒的意志。
九霄此时的表情愈发尴尬和不自然。
他似乎想不动声色地抽出被遐蝶紧握的手，但遐蝶的手指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缠绕着他，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属于泰坦神只的阴冷而强大的力量，让他无法轻易挣脱。
他只能维持着那个姿势，感受着遐蝶指尖传来的、与她外表热情截然不同的微凉触感，那触感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来自她父亲——那位执掌万物终结与永恒寂静的泰坦神塞纳托斯——的阴影与威严。
然后，在波吕克斯因为那句“你来的正是时候”而升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时，她听到了足以让她灵魂都为之震颤、彻底坠入冰窟的话语，从她姐姐那形状优美、此刻却显得有些残酷的唇中清晰地吐出。
遐蝶对着九霄，用一种既像是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又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道：“九霄，你看，我可爱的妹妹波吕克斯，她也来了。”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在九霄和波吕克斯之间缓缓扫过，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了然与洞悉。
“正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你内心深处或许早已有所察觉，但始终需要一个明确的宣告来打破所有虚妄的平静与伪装的事。”
“那就是啊……”遐蝶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却更添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这位温柔娴静、心思细腻如蛛网、情感却深沉如阿刻戎冥河的妹妹，波吕克斯她，”遐蝶微微偏过头，目光如同最锋利的黑曜石匕首，直直刺向面色瞬间惨白如纸的波吕克斯，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怜爱、掌控欲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的复杂光芒，“她也像我一样，深深地、无可救药地爱慕着你呢！”
轰隆——！
波吕克斯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在遐蝶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彻底崩塌、粉碎，化为齑粉。
所有的声音、色彩、光线都在刹那间离她远去，只剩下耳边持续不断的、令人眩晕的轰鸣，以及眼前一阵阵无法控制的发黑。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又在下一秒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冲上头顶，让她感觉自己的头颅几乎要炸开。
姐姐！不！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当着九霄的面……把我深藏在心底最隐秘、最卑微的爱恋……如此残忍地、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巨大到足以将她碾碎的羞耻感，如同来自冥府最深处的寒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冷僵硬。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所有的伪装与尊严，赤身裸体地被绑在了翁法罗斯城中心广场的石柱上，任由所有过往的民众用鄙夷、嘲讽、怜悯的目光肆意凌辱，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她下意识地猛地向后倒退了好几步，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羞耻与绝望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无法站稳。
她紧紧地低垂着头颅，长长的睫毛如同暴风雨中脆弱的蝶翼般不停地颤动，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汹涌翻滚，却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忍住，不让它们当着他们的面屈辱地滑落。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九霄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目光中可能带着惊讶、困惑、或许还有……无法掩饰的尴尬与怜悯？
不！她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他的！
完了……一切都彻底完了……九霄会怎么看待我？他一定会觉得我是一个不知廉耻、卑鄙龌龊、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觊觎着姐姐心上人的坏女人……他一定会……厌恶我……
九霄重重地清了清自己干涩发紧的喉咙，试图找回自己平日里身为军团指挥官的那份镇定与威严，声音却还是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沙哑与艰涩：“咳……咳咳……遐蝶，这个……波吕克斯她……我想，这其中或许……或许有什么误会……”
“九霄，”遐蝶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神庙最深处神谕般的力量与威严，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鼓点，狠狠地敲击在九霄和波吕克斯早已脆弱不堪的心弦之上。
“你仔细听我说。”
“波吕克斯爱慕你，这已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而我，遐蝶，塞纳托斯之女，也同样倾心于你，这一点，我想你也早已心知肚明。”
“我们姐妹二人，自诞生于世的那一刻起，便如同同一灵魂分裂出的两个倒影，命运早已如同最坚韧的蛛丝般紧密相连，密不可分。选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对另一个最残忍的背叛与伤害，更是对我们这份源自神只血脉的、独一无二的羁绊的无情亵渎。”
她微微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星辰的眼眸，如同最锐利的鹰隼般紧紧锁定着九霄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的瞳孔，带着一种近乎命令般的口吻，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说道：
“所以，在这命运的十字路口，最公平、最合理、也最符合诸神意志与我们姐妹心愿的解决方案，只有一个……”
她刻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心悸的诱惑与不容抗拒的威压。
“那就是——你，九霄，将我们姐妹二人，一同迎娶成为你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