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的血腥味弥漫得到处都是，方贵人被投喂了一碗参汤，神智和体力才稍稍恢复了些，也有了力气呼喊：
“好疼啊！”
从小到大她从未体会过这种疼痛，整个下身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再忍忍。”产婆急得也是满头汗，“这位小主你再加把劲儿，已经看见脑袋了！”
这话一出，方贵人咬紧了牙关，腹腔处狠狠一个用力，身下顿时有种解脱之感。
“生了，生了！”产婆抱着前一刻才露面的孩子惊喜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解脱之后，方贵人很快又被浑身乏力所埋没，她奄奄一息躺在榻上：
“是…是么…抱…抱给本主看看…”
费了这么大力生下的孩子，她已经不在乎是皇子还是公主了。听着孩子的啼哭声，她只想亲眼瞧瞧她，瞧瞧是个什么模样。
女人生产过后虚弱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因此听出方贵人话里的虚弱，产婆也没当回事儿，她只以为她是体力不支。
给刚出生的婴儿称过体重后，产婆小心翼翼用备好的锦褥将孩子抱了起来放在方贵人跟前，轻声道：
“是个小公主，七斤四两。”
说完，产婆心里还暗道怪不得这贵人生着如此艰难，寻常孩子刚出生六斤都算重的了，这可比六斤又足足重了一斤四两。
都说皇家过得是富贵日子，只瞧这胎儿的大小，果真如此，就是有些费母亲了。
“小…小公主也好…”
方贵人大喘着气，在婢女的搀扶下直起身子望着产婆怀中的嗷嗷啼哭的孩子。
在母体里憋得久了的缘故，小公主脸颊两侧因窒息瘪出了青紫色，跟其他地方通红的肌肤一对比，显得有些骇人。
不过方贵人却不这么觉得，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看她怎么好看。
方贵人面无血色的脸庞流露出一抹慈爱温柔的笑意，她想抬手捧捧孩子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体力在一点点流逝，转瞬间的功夫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产婆还惦记皇上在外面，她也没有注意到方贵人一动一动的指尖，她低垂着脑袋撤回了两只胳膊，“贵人且先等一等，歇歇再继续看小公主吧。请您容民妇抱着小公主给皇上过一眼，还望贵人谅解。”
话音落下，产婆抱着孩子往外走去。
“等…”方贵人嘴巴一颤一颤的，发出的声音却只有她一人能听见，只能眼睁睁看着产婆消失在她逐渐模糊的视野之中。
……
谢水阁院落内的众人都听见了产婆方才喊得那一声“生了”。她们一个个扭头看着殿门，直到殿门从被打开，产婆一脸喜气地抱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新生儿从里面出来。
“民妇恭贺皇上，贵人小主为您添了位公主，母女二人皆平安。”道完喜，产婆又请示道：“皇上可要看看小公主？”
产婆话音落下，温灼华慢悠悠地垂下眼睫，心道公主好啊，公主省了太多麻烦了。
皇后与她正相反。
皇后根本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公主，一个公主有什么用？她想要的是皇子，是一个能继承大统的皇子！方贵人的肚子都尖成那般模样了，为何不是皇子？
老天为何要如此愚弄她？！
皇后绝望甚至心如死灰地想。
萧峘渊这边面色说不上高兴，亦谈不上不高兴。不过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他不停拨弄着玉扳的手总算有了一瞬停顿。
“不必了。”
对于自己这个刚出世的女儿，萧峘渊感情淡淡，比之看了多年的静安要差得远。不过只要不是皇子，一个公主富养着就是。
在这耗费的时间也不短了，萧峘渊顾忌温灼华的身子不愿再多待。
他侧开眼，淡声道：
“抱回去吧。”
“方贵人为皇家孕育子嗣有功，即刻起晋封为方嫔。你为方嫔接生有功赏白银三十两，其他人各赏赐白银十两。”
产婆脸上乐开了花，她本该叩头谢恩，但是怀里抱着小公主只得作罢，连声道：
“民妇多谢皇上恩典。”
萧峘渊没再理会一脸激动的产婆，他牵起身边人的手，垂眼问她：
“回去？”
温灼华点了点头，“嗯。”
说完，两人准备离开谢水阁，结果步子还没迈开，身后的殿门突然打开，方贵人的贴身侍女匆匆跑了出来：
“不好了，皇上，我们家小主血崩了。”
一句话成功拦住了萧峘渊和温灼华的去路。趁着太医还没走，他让太医立即前去为方贵人看诊。
其实太医进去前，众人差不多知道了什么结果，这女子一旦血崩，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有挽回之力。
果不其然，从宫女出来到太医出来宣告方贵人撒手人寰只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太医话落，谢水阁骤然安静下来。
活着诞下皇嗣的嫔妃和诞下皇嗣后死了的嫔妃性质可不一样。人死后再大的殊荣也不过是过往云烟，算不得什么。
方嫔连命都没了，萧峘渊也不介意将她的位份再往上提提。
他眉眼没有丝毫波动，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传朕旨意，方氏为皇室诞下皇嗣，功不可没，晋位为贵嫔，择日下葬。”
她还以为方氏熬了过去，没想到还是死于皇后特意安排难产下，温灼华一边想一边看了失魂落魄的皇后一眼。显然一心想要皇子的皇后对刚出生的小公主没什么兴致，此刻更想不起安排小公主的去处。
既如此，温灼华也不介意当个好人。
她往后想要升得更高，好名声、贤惠一词偶尔也是要争取下的。
“皇上…”她轻轻晃动着萧峘渊的手，“那小公主……”
萧峘渊闻言眼底掠过一缕深思。
知晓女子在提点他，母妃已经没了，眼下公主该交给谁抚养。须臾，他掀起眼皮在除温灼华以外的后妃身上转了一圈。
皇后，他绝不考虑。
就算不是个皇子，公主养在皇后膝下也会有嫡公主的名号，哪怕皇后以后被废。
萧峘渊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等错误，给女子和他之间的孩子出难题。
至于静妃…
静妃已有静安公主，剩下的高位嫔妃只剩下丽妃、袁修容、林婕妤……
察觉到男人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那刻，丽妃呼吸急促起来。
有一瞬间她觉得皇上想她抚养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