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雾气浓得化不开,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
刘清月隐匿着身形,如同幽灵般在嶙峋的峡谷间穿梭,她的目标清晰。
那生长在峡谷最深处,祭坛中央石缝里,散发着妖异冰蓝光泽的花朵:冷血花。
骷髅长老的地图标记无误,祭坛外围果然散落着零零散散的二三十朵花。
每一朵都被一种微弱但坚韧的能量场保护着。
但吸引刘清月的,是靠近祭坛中心、一株花瓣边缘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银芒的冷血花,那气息最为纯净强大。
祭坛周围,盘坐着三位身高皆在两米五以上的身影,他们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古铜色,上面绘满玄奥的深青色图腾纹路。
强大的金丹圆满气息如同沉眠的火山,稳定而令人窒息。
他们闭目不动,如同与身下的祭坛巨石融为一体,但刘清月毫不怀疑,任何一丝异动都会被瞬间察觉。
“冷血花……不,绝情花……”刘清月眼中闪烁着炽热的渴望,骷髅长老告诉她,此花是她打开魔族核心信任的唯一钥匙。
服用它,就能脱胎换骨,摒弃无用的情感软肋,成为彻头彻尾的魔道精英。
“必须得到!”
反正感觉风险都是一样的,要偷就偷最好的!
她调动起全部修为,催动一门极其高明的潜行秘法。
甚至不惜耗费精血发动了一次短暂的空间闪烁,目标直指那株最耀眼的绝情花!
手距离冰蓝色的花瓣只有一寸!
“哼!”
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冷哼骤然在峡谷中炸响!
一股沛然的威压瞬间降临,精准地砸在刘清月身上。
盘坐的三位祭司中,居中那位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如电。
刘清月引以为傲的潜行术和空间术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主场优势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
她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哼一声,从空中狠狠砸落在地,全身骨骼都在呻吟,体内的法力瞬间被图腾之力封禁,
连自尽都难以做到。
“蝼蚁,竟敢亵渎圣物!”另外两位祭司也睁开眼,目光冰冷,如同看待一只闯入了神圣殿堂的虫子。
他们高大的身影围了上来,投下的巨大阴影将刘清月完全笼罩。
刘清月剧痛加身,心中却是一沉。
完了!面对三位金丹圆满的土着强者,她没有丝毫胜算。
骷髅长老的情报只说守护严密,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级别的祭司亲自坐镇!
而且还不是绣花拳头,是实实在在的强者!
出乎意料的,那居中开口的祭司,目光在刘清月煞白却难掩丽质的脸上扫过,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惊讶:“女人?”
在他们这一族,女性极其稀少珍贵,且从不会出现在祭坛核心区域。外界来的女修士……
更是从未听闻会觊觎他们的绝情花。
一个冰冷的意念直接传入刘清月脑海:“人族,你为何盗取圣花?”
刘清月忍着剧痛,咬牙抬头,狡黠与狠戾在脑中飞速盘旋。她知道硬抗必死,只能寻求一线生机。
“我需要力量!”她用神念回应,带着不甘和执念。
“此花能助我斩断情丝,登临更强之境!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取一朵!”
那居中祭司(似乎是首领)平静如水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斩断情丝?你可知圣花‘绝情’真正意义?”他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
“对我族而言,它是炼制‘忘情智慧丹’的神圣材料,此丹并非抹杀情感。
而是摒弃多余私情杂念,让人心如明镜,智慧通达,是为‘祭司’之道铺路的无上宝丹!
只有最精英的学者,才有资格获取。
为何一定要斩断所有感情,保留一丝人性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你,一个外界女子,凭何索求?”
刘清月心念电转,敏锐地捕捉到了“代价”和“外界”两个词。
“任何代价!”她重复道,眼中的疯狂和决绝毫不掩饰。
“只要你们肯给一朵,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承受!丹药、法宝、功法……或者,为你们做事!”
三位祭司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片刻后,首领那冰冷的意念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求,再次笼罩刘清月。
“外界……天地……我族世代困守于此,如笼中之鸟。此界,是人族大能所设之樊笼,为圈养我等所用,我们永生永世无法出逃。”
他的话语揭开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带着悲怆与不甘。
“我族精英,纵有智慧丹相助,亦终生不得踏出此地半步。”
刘清月心中剧震,她虽知秘境,但没想到眼前强大的土着部落竟然也深知此事,且如此绝望。
他们比顾怀安都要清醒百倍!
他们纵使拥有秘境这么富足的生活环境,也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部落没有未来的处境。
而顾怀安那个蠢货,只会沉溺在自我感动之中。
首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刘清月腹部,带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期盼。
“但血脉可以延续。我需要你为我族诞下一个带有一半外界血脉的孩子!
待你离开此界,带他出去。
让他去替我族看看那真正广袤的天地,感受日升月落,风吹草动……
只要你应允此事,契约签订完成,并承诺出此秘境后绝不杀死腹中之子,我便赠你一朵冷血花!”
刘清月呼吸猛地一滞!
她瞳孔骤缩,目光下意识扫过这些高大魁梧、面目轮廓深邃如同青铜雕像般的祭司,尤其是那巨大的体格差异……
一股本能的、生理上的剧烈排斥和恶心感瞬间冲上她的喉咙。
“不……”拒绝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
“你说她会同意吗?”风铃皱着眉头问道。
陆灵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道:“会。”
风铃表达了她的观点。
“为什么?我觉得不可能啊!这里的土着我看着都觉得难受,更别说被……啧!碰我一下,我都会爆炸!”
“她就是那样子的人,为了一切不择手段。”
“嗯……你怎么这么熟悉的样子?你和她很熟吗?”风铃疑惑道。
陆灵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淡然道:“不熟,只是从她前面对那男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对此,风铃还是保持着反对的态度。
“要不打个赌嘛?我赌她不会同意,因为我觉得只要是个人,是很难克服这种生物上的恐惧。”
“好啊!我就赌她会同意,咱们用什么做赌注?”
风铃思索了一会,这才说道:“要是我赢了,我想看看仙尊的核心传承,当然只是看看。
要是你赢的话,我会让你师弟看看慧心寺的核心传承。”
陆灵摇了摇头:“不行。”
“你怎么这么小气嘛?”
“我不是说你的条件不行,我是说我要换个条件。”
“额……那你说说吧。”
“要是我赢了,以后昼夜修行,就让我的师弟跟在你身边,包括你的房间,直到他彻底掌握剑之慧心。”
此话一出,风铃的脸颊立刻红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孤男寡女的!”
陆灵微微一笑:“你们不是佛修吗?男女共处一室,难道还会发生些什么吗?我很放心的。”
“我……你……”
“主要是,你身为慧心寺的佛子,慧心寺的未来,肯定待遇不会差,我师弟跟着你,条件肯定是最好的!你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这个理由确实无懈可击。
风铃的脸通红,但是装作镇定,咬着牙说道:“行!”
“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谁会赢!”
陆灵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
星云啊!我的好师弟,师姐可是给你争取到了一个好机缘!
就看你把不把持得住咯~
把持住了不亏,把持不住血赚啊!
……
然而,刘清月内心极为动摇。
力量的渴望、打入魔族核心的野心、以及对彻底摆脱情感拖累成为冷血强者的执念,如同毒蛇般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那朵冰蓝妖异的冷血花在她眼中闪烁着致命的诱惑。
任何代价! 这四个字在她脑海中轰鸣。
“恶心?痛苦?不过是无用的情感作祟!”
她强行压下生理反应,眼神中的挣扎被冰冷取代。
“服下冷血花,这一切都将不再存在!只有力量和未来才是我所求!一副皮囊,一次交易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最后一点属于“刘清月”的软弱和羞耻全部抽干,眼神彻底归于一片狠厉的冰寒。
“好!我答应!但我要先服用冷血花,确保我不会因任何情绪冲动,做出有违契约或自损之事!”
首领祭司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在权衡。
片刻,他缓缓点头:“可!圣花之力,足以让任何情感冷却。便依你之言,以祭坛图腾为证,缔结血契!”
一块巨大的、散发着苍茫气息的图腾石碑被移来。
刘清月毫不犹豫,依照土着祭司的指引,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图腾上刻下古老玄奥的契约符文。
那符文吸收了她的精血和一丝本源气息,闪烁出血红之光,随即隐没。
一个冰冷的意志烙印在她灵魂深处:契约成立,违背者将承受图腾神力反噬,灵魂永世不得安宁,必遭天谴。
契约签订完成的刹那,一朵流转着银芒的、品质上乘的冷血花被小心翼翼地采摘下来,递到了刘清月面前。
她眼中再无半分犹豫,接过那冰冷刺骨的花朵,毫不犹豫地放入了口中。
花瓣入口即化,并非想象中剧痛,反而是一股冰冷的洪流瞬间席卷全身。
这冰冷并非简单的寒意,它如同刮骨钢刀,精准地切割着灵魂深处所有与人相关的、会产生波动的情感连接。
对顾怀安的厌烦、对过去的追忆、对未来的焦虑、对此刻交易的羞耻恶心……
所有的“情丝”,无论是爱是恨是怨是惧,都在那股冰流冲刷下迅速枯萎、冻结。
一种前所未有的、彻底的“空”在心底蔓延开来,只余下冰冷清晰的理智和对目的最纯粹的执着。
力量……未来……这才是永恒的真谛。
冰冷的意念在她空荡的心中回响。
她抬眼看向首领和另外两位祭司,眼神已经变得如同万年寒冰雕琢而成,再无一丝波澜:“可以开始了。”
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首领看着她彻底冰封的眼神,沉默地点了点头。
三位祭司没有多余的话语,他们用一种近乎朝圣般、却让旁观者不寒而栗的庄重姿态。
围着那冰冷的图腾祭坛,开始了古老而神秘的仪式吟唱。
刘清月被那深青色如同实质般的图腾光芒笼罩,巨大的能量不容抗拒地将她牵引,如同祭品般,一步一步走进了祭坛旁侧那个幽深的山洞。
洞内火光跳跃,映照着壁上狰狞奇诡的图腾,空气沉重得几乎凝固。
……
两日后。
灰色的雾气依旧笼罩着无情谷。
祭坛洞穴外,那幽深的山洞口,一个单薄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刘清月的衣裳破烂不堪,勉强蔽体,露出大片青紫的痕迹,在冰冷的空气中分外刺眼。
她赤着双脚,颠簸地走着,踩在冰冷的石砾上,如同未觉。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漆黑的山洞。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也找不到任何表情的痕迹。
双眼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映照着谷外透进来的、有些刺眼的星空之光。
曾经那顾盼生姿、巧笑嫣然的灵动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死寂的漠然。
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与己无关的梦境,或者,一个为了达成目标而必须走过的程序。
她的气息发生了质的变化,更加内敛,更加冰冷,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锋利感。
独属于她的灵力气息更加纯粹精炼,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源自土着的古老和沉重。
她抬起头,仰望那穿过雾霭、显得有些朦胧的光芒。
光照在她脸上,却似乎无法带来丝毫温暖。
无意识间,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孕育着一团不属于她的、微小却异常沉重的生机。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冰冷意志忽略的涟漪,在刘清月那死水般的心境最深处,悄然荡开了一瞬。
那感觉很奇怪,不像是仇恨或厌恶,也不像是喜悦或期盼,更像是一种……
冰冷认知中突然嵌入的异物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宿命般的沉重契约。
但这丝涟漪瞬间就被丹田内残留的冷血花冰力碾碎、冻结。
她的眼神重新归于一片毫无温度的漠然。
力量。未来。无情。唯我。
这四个冰冷坚硬的概念构成了她精神世界的唯一支柱。
她不再看那山谷一眼,也仿佛感受不到身体的狼狈和隐隐的不适。
目标极其明确。
离开这里,完成蜕变,打入魔族核心!这具身体,这个身份,现在只是一个承载她野心的工具。
她如同一个重新组装好的冰冷人偶,辨明方向,带着一身刺骨的寒意和更加强大的气息,毫无留恋地向着秘境出口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那冷血花的冰冷气息在她身上萦绕不散,宣告着刘清月这个人的彻底“死亡”。
以及一个只为力量和利益而活的、更纯粹也更冷酷的“魔胎”,正式孕育完成。